第9章 信言立行
“人，都是人，好可怕，好可怕。”
刀鬼瑟瑟发抖。
“不用担心，告诉我你是什么，我就放过你。”
理查用西洋剑不断敲击着炮筒。
“我是鬼！我是怕人的鬼！”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刀鬼的一番回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理查撩了撩自己额前的卷发，讥笑到：
“鬼？我们就是鬼，
人们都叫我们洋鬼子，
我只见过怕鬼的人，还没见过怕人的鬼，
你再这样装神弄鬼，我可就要活活烤了你，你到底出不出来？”
“不出，人太可怕了，人太麻烦了，我要回到海里去！”
理查不耐烦地斜了一下头，
一队人立刻将七八支火把堆到了炮筒上，
炮筒渐渐从乌黑色被灼得发红，发出一股子难闻的头发烧焦的味道。
陈全想要上前阻拦，
却被李华梅一把拦住，她轻声到，
“那个刀鬼也是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是人是鬼，是敌是友我们也不知道，现在理查想要帮我们问清楚，就随他吧。”
可是陈全却不这么想，
这个刀鬼虽然是初识，可却实实在在帮他们脱离了险境，
现在刀鬼落难，哪有不去救的道理。
而且他也看不惯理查的做法，
既然想要问清别人的来路，客客气气的不好吗，
行走江湖都是先礼后兵，可这理查总是先兵后礼，
外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这么蛮横，陈全觉得可不能这么惯着他。
陈全挣脱了李华梅，冲到理查身边正想制止他，
轰啪！
一声巨响，
塞住炮管的炮弹被一股巨大的推力击飞，
竟直直击中了陈全的胸口，陈全被掀倒在地，昏厥过去。
那根炮管里，弹出一团油黑的，海藻团般的怪物。
“鬼啊！”
“鬼！”
“杀鬼啊！”
兵士们抬起枪就要射击，
那刀鬼却并不惧怕，口里嚷到：
“疾行如风！”
一个委身冲击，绕到了第一排士兵的身后，
第二排士兵想要开枪，可是见到目标已经窜入众人当中，开枪怕会误伤同僚，于是举起枪托便砸，
那刀鬼口中念叨：
“侵略如火！”
见他后撤横移，硬生生避开了枪托，
那群士兵用力过猛，失去重心，齐齐摔倒，压得第一排的士兵也跟着摔倒，
刀鬼挪到了没有士兵的一边，长出了一口气，双掌下压做了个收势：
“不动如山！”
李华梅看得呆了，
别说是手里空无一物，即使是给她长矛短弓，面对这精良的来福枪小队，怕也得搭上半条命才能勉强打平，
可这刀鬼步法迅捷，更别提心中毫无畏惧，真真是个武道高手，
她不禁夸赞到：
“好身法，真猛士！”
理查身为一位男爵，平时西洋剑术不乏练习，知道这刀鬼一身战场上的杀敌步法很是精进，
可是见到手下吃亏，当首领的自然是不能就此作罢，
但那刀鬼手中空空，要是贸然下令射杀，怕是有损自己在李华梅心中高大的绅士形象，
于是心生一计。
他举起挂在手腕上的马鞭对着刀鬼问到：
“好个猛鬼！伤我枪兵，不知剑兵你又当如何，第二长剑队出列！”
队伍中立刻窜出五个高壮的兵士，
那五位兵士拉出背在背上的长剑，一只只就如同小腿般粗细，
这些重剑兵平时可以迎战骑兵队，不是先招斩下马头，就是后招劈断马腿，绝非善茬。
刀鬼本能地往后一退，
身体微微颤抖，
理查本以为他害怕了，
却看见刀鬼从凌乱的毛发中伸出双手，凭空握住，像是握紧剑柄的样子，
嘴里发出嘿，嘿嘿，嘿，嘿嘿嘿的傻笑声，
原来这家伙是兴奋得发抖了。
那些剑兵一脸迷茫，
按理说普通人早该逃跑，
可是这刀鬼手无一物居然做出迎战姿势，到底该不该对他用尽全力。
用兵之道最忌敌人诡诈，
理查见到属下有些迷茫，立刻解下自己腰中佩剑，丢到了刀鬼面前，
一边丢一边说：
“别说我们欺负你，你用我的宝剑吧！”
“呀！是剑Ｃ可怕！刀鬼不能握刀！也不能握剑！刀鬼只能掐死那只鬼！”
刀鬼一边后跳一边惊恐地绕开了丢过来的宝剑，像是躲避着什么瘟疫一样，
接着他又兴奋地看着那些举剑的勇士，嘴角留着口水，阴森地笑到：
“三年了，三年没有遇到执剑的男人了，好美丽，好美丽，不，我不能走，我还要找那只鬼，我还要找那只鬼！”
刀鬼捡起了地上一根熄灭的火把，
像是握着一把刀一样将它握入手中，面对着葡萄牙驻澳门第二长剑队。
长剑队的队员顿时觉得这个刀客是在轻视自己，
他们这么认真地拔剑迎敌，可是刀鬼却只拿根木头迎战，显然没把他们当回事。
“哈哈，”
理查顿时觉得队伍斗志高昂，
作为首领他必须控制住场面，
“有意思，你若是能弄脏这五个士兵，我就让你离开，你们不用杀他，只用砍伤他就行了，给我上！”
士兵领命，
举着沉重的大剑就朝着刀鬼劈来。
“面！”
“腹！”
“手！”
三招过后，见那五人居然都倒在了沙滩上，
眼睛被黑炭擦得模糊，肚子上挨了几下，手上也全是碳灰，
可是刀鬼却也撑着火把半跪在沙滩上，身下一滩血泊，结局两败俱伤。
“精彩，可是，”理查捡起自己的长剑，用剑鞘顶住刀鬼的咽喉，说到：
“装神弄鬼也该到头了，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你无耻！”
这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陈全冲过来挡在了刀鬼身前，
很是不忿地嚷着，
“你明明说只要他弄脏了你的士兵，就放他走的！你出尔反尔，说话不讲信用。”
“小老弟，我说过让他离开，却没说过让他活着离开，来路不明的人，变成尸体是最好的选择！”
理查抽出宝剑，
做势要朝刀鬼刺来，边刺边喊到，
“你如果不让开我就连你一起杀死！”
“快，快说你的名字!”
陈全一边椅着刀鬼，
一边惊恐地盯着刺过来的剑锋。
“快告诉他啊，你不是还想让我帮你找那只鬼吗！”
眼见长剑就要刺穿陈全的喉咙，
刀鬼猛然跃起身，从他身后握住长剑，高高举起。
“木下”
刀鬼双掌血雨骤下，
“久行！”
理查像是被雷击中一般，
他猛地抽回宝剑，眼角不停抽动，
紧接着他收起长剑，嘴里嘟囔着：
“东瀛刀鬼，木下久行，哈哈，哈哈，中国海虎，绯纹李华梅，哈哈，哈哈，今天真是个幸运日，一天之内能够遇到两个传说。”
然后他扭了扭脖子，皱了皱鼻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闭紧了眼睛说到，
“放！”
队伍立刻聚合到他的身后。
理查翻身上马，
却又回头朝着李华梅说到，
“李小姐，你们可以先到镇上的小旅馆稍作休息，我会派医生和厨师到那里招待你们，等过几天我忙完自己的事情后，一起商议大事，不知可好？”
“一切听从回森男爵安排。”
李华梅点点头，心里竟有些感激。
而理查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边驾着马一边回头望着刀鬼，
不知道这位在日本受人敬重的武士，为何流落到此等地步。
“喂，走啦！去旅馆了，理查替我们安排好了。”
等得理查一行人离开，李华梅拉着陈全说到。
“好，我背一下刀鬼。”
陈全俯身下去就要背，
却被李华梅一把拉住，
“他不是什么刀鬼，他是东瀛的刀客，日本人，倭寇，懂吗，你要是带上他，他伤好后就会杀了你的！”
“他，他是日本人，但，你怎么知道他是倭寇，他也许只是一个东洋旅客呢，”陈全摇摇头。
“听着，”李华梅捧起了陈全的脸庞，
“我是中国人，你也是中国人，我是船长，你是船员，现在我命令你将他丢在这里，不然我亲手杀了他！”
“不行！”陈全推开了李华梅，
“他是我的朋友，他还救了你，恩将仇报的事情我做不到！”
“他在利用我们而已，你现在想清楚了，你救了他就别跟着我，你自己选吧！”
系统提示，系统提示，
a 丢下刀鬼。
b 带上刀鬼。
天啊，现在就别添乱了吧，
鬼系统，这该怎么选啊，有没有c选项两个都不管，两个都不得罪啊，
可是刀鬼现在身负重伤，丢下来他就必死无疑啊，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是我陈全会做的嘛，
逃跑归逃跑，他们两个那时候龙精虎猛，谁知道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我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啊。
b，
哎，希望李华梅会明白事理，
玩个游戏也这么糟心，我真想两个都不选！
陈全想着点下了脑海中的b选项。
“你走你的吧，去旅馆会你的理查去，我们两个大男人就在附近礁石支个帐篷，看看他能不能挺过来。”
陈全架起刀鬼，就朝着海边走去，就在这时，刀鬼猛地抓住了李华梅的袖口，用微弱的声音说到，
“信言·····立行·····找鬼·····”
李华梅心里一颤，
身为一位船长，连自己的话都保证不了，以后怎么带领一只船队，
想到这，她将刀鬼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愣是带着陈全转了个圈，朝着林道走去，
边走边说，
“你是我的船员，私自离岗就是逃兵，我不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东洋人，如果他想对你不轨，我就先杀了他，这样就能保护我的船员了！如果你当逃兵，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他！”
“我陈全，一辈子都不会当个逃兵，一辈子都跟在李华梅的手下做个硬铮铮的海上男儿。”
月光下，三个步履蹒跚的好汉，
脸庞上都挂着星星点点的水珠，
说不上是汗珠，还是刚刚从眼角滑落的晶莹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