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不糊涂
文心兰太生气了,气的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长宁宫的内室。
一路上,她闷不吭声,每一步都保持着太后该有的威严姿态,目不斜视。可是心里的愤怒,却像千万只虫子啃噬着身子一样,难受的让它无法形容。
宝鹊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身边伺候,直到回了长宁宫,关上了内室的门。她才赶紧打发人端了一盏热茶,送到文心兰手边。“太后,喝点茶润润喉吧。”
“哀家要办一件事,怎么就这么不顺利呢?”文心兰气不打一处来。
“半路杀出个苏夫人也罢了,居然连凶犯都准备好了。还真是打了哀家个措手不及。那徽庆王也是个不堪用的朽木,什么时候处理他的家务事不行,偏要在哀家动手的时候。自己弄了那么大个空子让人钻,简直岂有此理。”
宝鹊没急着啃声,待太后缓缓喝了几口热茶,她才低低道:“谁挡了路,便除了谁就是。”
文心兰略微一想,脸色有些不好:“这么做,未免也太明显了。好在已经让勤王和丞相府结了仇,后面只要慢慢挑拨,自然能达到效果。可这时候,若对苏夫人动手,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勤王,哀家怨恨他这姑母坏了事么!”
“是奴婢思虑不周。”宝鹊连忙道:“只是晴娘那边……奴婢倒觉得,没必要留活口了。”
“晴娘不过是个早就该死的风尘女子。”文心兰没把她放在心上。“难就难在她和徽庆王之间,还有个失了踪的纽带……”
“奴婢明白了。”宝鹊正了正脸色:“奴婢会尽快找到此人。”
“嗯。”文心兰这么想想,那少年面容俊秀,气质淡然,倒是没看出沾染了他娘的风尘气息。没到手,有点吃亏啊!
宫门外,苏夫人掀开了车帘,看着怔怔立在马前的苏崎哲,惋惜的叹了口气:“还不上车?”
苏崎哲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朝相府的马车望了一眼。
“你先上车,我慢慢和你说。”苏夫人示意自己的近婢,去扶了苏崎哲。
苏崎哲皱眉上了车,车夫便扬了马鞭。马车上有些颠簸,苏崎哲脸色一直不怎么好。
“这件事,明摆着不是相府做的。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端倪吗?”苏夫人沉眉,语气凝重的说:“沛霖那孩子,最单纯不过。她是不可能对王妃下毒手的。再说,你和她之间,又根本没有什么不清白,她有什么必要为了几句谩骂的话杀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下绊子么?在宫中,也就只有你和姜相是真心能联手,那烨庆王不过是不服太后提拔徽庆王,他怎么可能真心与姜域结盟……”
“姑母。”苏崎哲打断了她的话:“我都知道。”
“知道?那你还不管不顾的杀去相府?”苏夫人有些不信。
“不过是有人愿意见到我这样子,我就只有配合她了。”苏崎哲眼眸微紧:“姑母是怎么得到消息,赶来补救的?”
“是相府的人来通知的。”苏夫人微微挑眉:“应该是沛霖的安排。”
苏崎哲唇角微微上扬,缓缓闭上眼睛。“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波及到王妃和我的两个孩子。姑母,方才在殿上,我真的很想亲手杀了太后……”
“崎哲,别说了。”苏夫人的心突突的跳,那种恨意,是被恐惧压制住的。“你早就怀疑先帝的事与她脱不了关系。也是因为这个,你才会与姜相同仇敌忾。”
苏夫人垂下头,眼睛里沁出了泪水:“勤王妃愚钝,其实我一直觉得她配不上你。她总爱使小性子,对孩子也疏于管教,成日里东家长西家短的,总是爱与人攀比。这样心思单纯的女人,若不是得你的呵护,她怎么可能骄纵的活到今天。可……她真的就这么走了,我这心里也怪不落忍的。可是崎哲,姑母相信,她是真的爱你。她爱你,才不愿意让你有任何闪失。没有完全的把握,不可以贸然复仇,你懂吗?”
“嗬!”苏崎哲沉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姑母到现在仍然不喜欢她啊。”
“是。”苏夫人也不隐瞒。“那会儿你不在朝中,姑母也不在皇城。若你在,亦或者我在,必得为你择如沛霖这样的妻子才稳妥。”
“……”苏崎哲没吭声,他是挺欣赏甘沛霖的。但绝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苏夫人闭上眼睛,道:“姑母会继续陪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
“不。”苏崎哲摇头:“姑母应该赶紧离开皇城。”
“为何?”苏夫人不解的看着他。
“你得罪了太后,即便她眼下不便于你算账。待过些日子,她找到机会,也必然会加以刁难。今日,如果不是相府的人与你通风报信,想来太后已经拿出证据指证相府。被人捷足截胡,她一贯心狠,怎么可能当没事发生过……”
苏夫人略微一想,又是摇头:“那姑母也不走。这些年,苏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姑母留恋的。你那姑父,财大气粗,美不胜收的小妾是纳了一个又一个。他除了给银子我用,根本不媳我在不在苏家。我也是眼不见为净。本来,我对苏家又没有什么贡献。倒不如陪着你。”
“姑母。”苏崎哲眉心凝重的说:“我已经失去了妻子,不能再失去你。我不想你有事。不如,你带着孩子们回江南去。好歹,那里也太平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儿来的太平?”苏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有事,我宁可在你眼皮底下有事。也好过被人算计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姑母……”
“好了。”苏夫人打断了他的话:“说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眼下该怎么应对。和相府这出戏,还得唱下去不是。”
“是啊。”苏崎哲心里很不是滋味:“亏我也当了这些年的勤王,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没保护好。”
马车上,没有说话的声音了,沉默的叫人揪心。
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马蹄踢踏的声音,却一下一下都压在了心上。
关上内室的门,陈锐、陆垚、燕子和留兰在一旁侍奉。
甘沛霖为姜域换药,重新包扎伤口,表情淡漠。
“不是已经没事了么?怎么还闷闷不乐?”姜域看着自己的伤口,平静道:“无妨了。”
“还好我让陈锐去请苏夫人帮忙,及时圆了这件事。”甘沛霖心里的愤怒却没有因此而消减。“可是太后并没有因此付出什么代价。现在徽庆王惹了麻烦,晴娘上殿指证。这件事交给烨庆王核查,未必就真的那么顺利。”
“那好办。”陈锐瞬间就有了主意:“只要给烨庆王一些压力,他自然会好好查这件事。”
甘沛霖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兴许不用我们动手,徽庆王自己就按耐不住了。”
“一件一件的做就是。”姜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蹙眉:“苏崎哲那边总要处理一下。”
“好说。”甘沛霖始终不相信苏崎哲会那么糊涂:“勤王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可能看不见射暗箭的人。”
“但过彻是要走的。”姜域皱眉:“他会极力表现出对相府的怨恨。而相府则要极力表现出迫切修好的意愿。”
“这个简单。”甘沛霖心里有数:“明日一早,我会去一趟苏夫人的宅子。”
“嗯。”姜域点头:“大司马已经在路上了。朝中还有战事需要盯紧。这些事,只有让你费心。”
“夫唱妇随,理应如此。”甘沛霖平和的看着他。
“相爷。”隔着门,是姿阳的声音。
留兰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去敞开了门。
没想到门外不仅有姿阳,连敖琍也在。
“二姨夫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吭声?”留兰以为她在外面偷听,心里有些不高兴。
“刚和姿阳一道过来。”敖琍也不恼,平静道:“我是受音妹妹所托,想请相爷过去姜府旧居一趟。音妹妹说有要紧的事情,要见相爷。”
“那你呢?”留兰看着姿阳问。
“公主午后有些胎动不适,这时候知道相爷回来了,让奴婢来请。”姿阳说话的语气,比从前温和了许多。再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留兰也没刁难她:“我去回禀相爷。”
其实房里的人都听见两个人说话了,只是在等姜域的决定罢了。
“我回去姜府一趟。”姜域看着甘沛霖包扎完伤口,如是说。陆垚紧忙跟着一并离开。
“嗯。”甘沛霖点头:“我有些饿了,就不等你一同用晚膳。”
“好。”姜域起身,快步走了出去。经过锁阳身边的时候,一个字也没说。
锁阳动了动唇,也不知道该怎么替祯公主再请相爷过去。就那么愣愣的站在原地。
敖琍也没进门,站在门外朝甘沛霖行礼:“那妾身就不耽误夫人歇息了,先告退了。”
“等等。”甘沛霖起身走过来,脸上写了倦色:“折腾了一天,我也乏了。劳烦你去库房里择些好东西,作为明早送给苏夫人的礼品。”
“苏夫人身份贵重,又是见过好东西的。妾身定会自己挑选。”敖琍随即应下,朝她微微行礼。
甘沛霖略点了下头,让留兰送她离开。
“你也走吧,相爷都走了,你站这儿也没用。”留兰对锁阳说了这么一句。
锁阳只得朝里面行了个礼,匆匆退去。
“夫人,您还在为勤王妃的事情难受?”燕子看得出她心情不好。
“好多事,越想做的滴水不漏,就越容易出现纰漏。就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疏失,就是一条人命。”甘沛霖叹了口气:“真是是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