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情冷暖
小宗师之境力可抗鼎，战阵之上乃是万夫不当之勇！
可此刻千户大人见到那团晃晃悠悠飘过来的绿光，却是吓得亡魂皆冒，拼命逃窜！结果刚跑出去两丈远，还是被鬼火侵入体内，即可便成了一只木偶，神情呆滞的站在那里，脸上光华闪动，忽明忽暗。
“嘭！”
片刻之后，依旧是爆体而亡的下场，不同的是这次那团绿色的光团再没有飞起来，好似消散在这暮春的大地之中。
“王……王将军？”
晚风习习，夜寂虫鸣。
半晌，姚夭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怯怯的喊了一声。
“呃，在！”
王正喘了口粗气，睁开眼睛。
“呀！你……你还活着？”
姚夭悲喜交加，忽然觉得天空好像明亮了许多。
“……公主何事？”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解开绳子，我身体周围好多……好多……”
“好多尸块？肠子？脑袋？到底什么嘛！”
王正向来对扭扭捏捏的小女孩没有好感，忍不住语气重了些。
“呕！快……快别说了！”
一阵呕吐之声传来，公主殿下带着哭腔哀求道。
“来了来了！”
无奈之下王正奋力坐起，哪知刚把头颅抬高寸许，四肢百骸便传来阵阵刺痛，冷汗顿时冒了出来。他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连续尝试了几次，终于慢悠悠的爬了起来，浑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湿透。
“公主殿下稍等！”
王正在碎尸中踅摸一会儿，摸出一把带血的钢刀，一步一步来到公主近前。姚夭见到他的样子吓得差点惊叫出声，以为看到了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眼睛瞪得溜圆。
“别动！”
扶着公主殿下的肩头，王正一点点割断绳子，把姚夭从地上扶起。刚做完这些，他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又虚脱了，连忙丢开钢刀，噗通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王……王将军，你没事吧？来我搀扶着你，咱们快离开这里吧！这里实在是太……太……”
姚夭实在忍受不了这地狱一般的场景。
“别忙，公主殿下，你去找找有没有啥值钱的玩意，咱们这一仗可不能白打啊！”
王正感觉稍微好了些，轻轻吐了口气，真诚的看着微微颤抖的公主殿下，开始了恶毒的教唆。
“啊？！翻死人的东西吗？我……我……害怕……，而且那可对亡魂不敬呀！”
姚夭指尖一抖，死死瞪着王正，满脸不可思议。
“公主殿下，打仗拼的是什么？是钱财！咱们以后要光复洛水国，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如果不精打细算，大业什么时候能成？况且你也说了是‘死人’，不管什么好东西，留在他们身上不是浪费吗？算了，你确实还小，害怕也是情有可原，那么其他人不用管，你单单搜那个黄袍老道的遗物就行！”
身为洛水国的卫将军，这样教唆公主发死人财真的好吗？王正表面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心底里却微微有些不安。那个余老国师不会从坟墓里跳出来劈了我吧？微微打了个寒战，却发现公主殿下已经握着小拳头一步一步往死人堆里摸去。
“就……就是这些，王将军说得对！是我太娇气了，忘了国仇家恨！谢谢你提醒！”
姚夭脸上依旧挂着泪痕，厌恶的把一堆血淋淋的东西丢到王正跟前。两只沾满鲜血的小手无处安放，高高耷拉在胸前，像极了可怜巴巴的小狗。
“公主殿下果然深明大义！”
王正强忍住笑意，头也不抬地开始清理着地上的财物。
“白银二十五两，黄金一锭！人……人皮书一本？这是……”
王正拿起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雕像，其形如兔，两耳尖长，仅有三寸，摸上去光滑如玉，竟然没有沾染一丝血痕。
“公主殿下，要不，这些东西你来保管？”
王正一时间也认不出雕刻的是什么野兽，也不愿多猜，索性一股脑兜起来，试探着问道。
“不不不，王将军，你留着吧！”
姚夭一听说是人皮制成的书，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摆手。
“那个……王将军，此地血腥难闻，令人作呕，咱们还是快离开吧？”
“好好！来扶我一把。”
“……”
薄雾霭霭，天空阴云密布。
宽阔的官道上忽然走来一行人，看装扮应该是洛水国逃难的百姓，拖家带口的，行色匆匆。
队伍里的人有男有女，大都穿着粗布衣衫，唯独一位跟在最后面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衣，妆容靓丽。只是身子却很弱，吃力的挎着一只绿色的包袱，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岁，看容貌气质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女。
“呸！不知廉耻！千人骑万人跨的贱货！”
走在前面的一位妇人狠狠拧了身旁偷瞄的男人一把，突然恶语相向！
女子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却假装没听到，依然默默跟在队伍后面。
“你这个**能不能滚远点？不要脸的东西，跟着我们做什么？这里可是还有孩子呢！”
另外几个妇女也明白过来，从女子的装束上看出了她的职业，一个个神色也变得厌恶起来。
“我……我就远远的跟着你们。此去蜀地路途遥远，荒山野岭的，我一个弱女子怕是难以活命，嫂子能不能……”
女子眼圈微红，低声下气的哀求着。
“呸！谁是你嫂子？你是哪来的腌臜货？爱死哪死哪！我们才懒得管你！再跟着撕烂你的脸！”
中年妇人挽起袖子，一脸凶悍，威胁着女子。
正在这时，道旁的庄稼一阵椅，两个满身血污的人突然闯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上。
“谁……谁？”
队伍一阵慌乱，一个个被浓重的血腥味儿熏得掩住口鼻，满脸厌恶之色。一位黑瘦的汉子仗着胆子走上前去，发现是一男一女两位少年，正躺在那里呼呼喘着粗气。看情形是遭了什么祸事，有伤在身。
“是活人！两个娃子像是受了伤，都不会动弹了！”
“哎！这兵荒马乱的指不定是惹了什么仇家，咱们快别管了，免得惹祸上身！”
“是啊，这离蜀国还远着呢！可不能带着两个累赘！”
“哼！看情形也不是啥好人！要是好人帮了也就帮了，这坏人咱可不能管！”
人群一阵喧闹，七嘴八舌的说着不能管的理由，听得姚夭一阵焦急，想要开口，喉咙却一阵刺痛，说不出话来，只是干咳了一阵儿。
“他……他们好像是渴怀了……”
红衣女子声音微弱，可众人却突然安静下来，狠狠瞪着她。
“我就喂他们一点水，看起来两个人年纪都不大……”
女子心中委实有些可怜两位少年，不顾周围杀人般的目光，硬着头皮拿出一只水壶，来到王正和姚夭身边。
“呸！*子无情戏子无义！果然是一类人，演起戏来个顶个的！给谁看呢？你个贱货要是敢管他们，就一个人走去蜀国！休想我们管你！”
那位中年妇人好似被戳到了痛处，恶狠狠的指着红衣女子。
女子泪水又滴了下来，想起一生受尽欺辱，天天都要看人脸色，这种日子不活也罢！索性任由别人责骂，轻轻扶起地上的少女，把水壶递到她的唇边。
“谢……谢谢姐姐！”
姚夭只是累虚脱了而已，此刻一口清水下肚，精力顷刻间恢复了许多。
“我说丫头，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就喝她的水？窑子里的贱货，让人恶心还来不及呢！”
“啥是窑子？”
姚夭松开红衣女子的手，轻轻站起身来，公主殿下不太懂这些市井俚语。女子缩回水壶，心中一片凄然。
“就是勾栏，*院懂了吧？”
旁边一位衣着整洁的妇人解释道。
“我懂了！懂了你们这些自认为高尚的人却要见死不救，懂了她出身勾栏却有一副菩萨心肠，懂了人心善恶没有高下之分！”
姚夭小脸通红，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哼！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副糊涂脑袋，保不齐以后跟她是一路货！咱们走！”
中年妇人脸色难看至极，怒气冲冲的领着其他人离开了。
“小妹妹，谢谢你……谢谢！”
红衣女子忽然捂着嘴痛苦失声，看着姚夭就像是在看一尊神明！
“哎哟！渴死我了！姐姐能不能给我也喝一口？”
王正忽然坐起身，笑嘻嘻的看着悲恸的红衣女子。
“好！”
“怪不得老刘总是说逛窑子逛窑子，原来里面都是你这样的漂亮姐姐呀！真是可惜了……”
王正盯着女子梨花带雨的脸庞看了半天，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惹得姚夭狠狠瞪了他一眼。
“可……可惜什么？”
女子看着比自己小得多，却浑身带伤的少年，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忐忑。
“可惜老刘最后被人一刀砍掉了半拉脑袋，到死也没能完成心愿……哎！走吧！”
王正拄着铁枪，蹒跚着沿着大道往西走去。
青楼女子听到少年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心情却莫名晴朗了许多，望着少年消瘦的背影，连忙追了上去。
一路上多了红衣女子，王正感觉轻松许多，不必再为吃住费心，等到达蜀国地界时，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我说丫头，那死鬼千户大人可是专门埋伏了人手在前面等咱们，非要去蜀国吗？”
王正盯着走在前面一大一小两位美女，神思恍惚。二人一见如故，整日有说不完的话，搞得公主殿下越来越不在乎他这个卫将军了。
“嗯！进入蜀国再往西行五百里就是青竹宗所在，父……亲曾说过我年幼时就被青竹宗宗主看中，要收为关门弟子，只是当时父亲不愿我从小就清苦无依，才没有答应。现在我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姚夭眼中露出惨然之色，随即目光却又坚定下来。
“青竹宗？我咋没听说过这个门派？这名字哪有神龙教、破天帮来的霸气？怕不是唬人的吧？”
王正觉得起这么个不咸不淡的名字一定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生怕千里迢迢赶去最后落得一场空。
“哼！父皇说过，青竹宗里都是追求天道的神仙人物，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草莽可比的？”
红衣女子看着斗嘴的二人，掩嘴轻笑，从来没感觉生活如此快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