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繁星沉深夜，铁甲如冰（五）

“怎么不说话？”一只茶盏落在她头上，“端着。”

叶酒儿声音比刚才更小：“是。”没敢抬头，只高举起手，颤巍巍地接过那只茶盏。

好烫。

叶酒儿感觉像是有针扎进她的手指里。

“错了就认罚，少说其他废话。”莲降端起已经放凉的另一个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记住了么？”

地上的人没吱声，半天才意识到轮到自己说话了：“……是。”

莲降单手抵腮，懒散地切在椅子里：“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她早就准备好了：“回褚王殿下，奴婢名叫汪汪。”

莲降：“……”

来啊！叫啊！叶酒儿在心里挑衅，你敢叫我的名字试试么？褚王殿下！奴婢很期待您叫出与别狗与众不同的感觉！

莲降点头：“真是好听的名字。”

当然好听。

“叫十遍给本王听听。”

叶酒儿懵。

“叫。”

轻飘飘的一个字似是带着千斤重量，压在叶酒儿肩上。

“汪汪……汪汪……”叫就叫，她反正也无所谓，想着，发了狠，“汪汪汪汪……”

一口气叫完，好像还多叫了几个。

叶酒儿也不指望那位小心眼儿殿下能还给她，就当赏他了吧，叶酒儿大气地想。

“可还有家人？”

家人。

听到这两个字叶酒儿眼睛都亮了：“回殿下，奴婢还有家人，只是奴婢与他们走散了，所以才被无耻小人借机拐走了……求殿下放奴婢回去找自己的家人，奴婢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殿下的恩情。”

来生？

莲降弯唇，这丫头看着怂得像只心子，精明得也像只心子。

竟然把这么大的恩情推到了下辈子。

赖账的高手啊。

“你把家人的相貌特征，年龄名字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寻人，可好？”

可不好了。

您这是想让我们家人组团来您这儿做奴为婢。

好精明的人贩子，还想一生好几。

“奴婢身份卑贱，不敢劳烦褚王殿下，奴婢自己可以的。”叶酒儿说着，手臂发酸，不小心把茶盅里的茶水洒了出来。

“茶都端不利索，还要自己寻人。”莲降微微倾身，把叶酒儿手里的茶盅接过来，本想拿在手里晃晃，在瞥到茶盅边缘那一圈黑乎乎的指印，断了念头，把茶盅推得离自己要多远有多远，“这让本王怎么放心？”

好不容易在地上的团子上找到了一块儿勉强能落手的地方，修长的指推着小团子的脑门，让她抬头。

叶酒儿看着莲降，他褪去了盔甲，褪去了外衣，只剩一件白色中衣，穿得还很松垮，此刻，领子都垂了下来，里面的风光正对着她的眼睛。

御前应该只能目视前方吧？

那她……也只能冒犯了……

咽了咽口水，小小声地：“奴婢若是能死在找寻家人的路上，奴婢心甘情愿，死也能瞑目。”

“好一个心甘情愿，死也瞑目。”莲降放轻声音，“那本王就成全你……”

叶酒儿已经受过一次空欢喜，所以没那么早放下心。

果然，这个小心眼儿吐不出什么好话：“让你死在寻人之路的起，点上。”

叶酒儿立刻怂形毕露缩起来：“求殿下……”

“说！”莲降冷声，“你家人姓什么叫什么！本王立刻着人去找，定让你活见人死见尸！”

说？

怎么说？

说她是那个什么赫连大人拿着画像到处找的叶家小姐？

不能说！

叶酒儿攥起拳，缩成更小一团：“如若褚王殿下坚持不放人，那就……”

大不了就挨他一刀，反正十八年以后她还是一条好汉！

莲降危险地眯起眼：“嗯？”

嗯什么嗯？嗯得她勇气都没了！

叶酒儿闭上眼睛，哆哆嗦嗦地：“那、那、那、那就请殿下……杀了，杀了，杀了，杀了……奴，奴，奴婢吧！”

莲降见过怂人说怂话，硬汉说硬话。

第一次见有人有这么怂的语气，说这么硬的话。

他就不信她敢说第二遍。

“你再说一遍。”

凭什么再说一遍？叶酒儿忍了一天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出来，她哪个字没说两遍以上？

不说！

她都说得够清楚了！

哭了？

莲降偏头，看小团子咬着嘴巴，闭着眼睛一边抖一边掉金豆的样子。

嗯……

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