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繁星沉深夜，铁甲如冰（四）

叶酒儿不由着急该怎么脱身，她已经听见有人要丫鬟去打水替她洗脸了，她脸上唯一可以帮她掩盖身份的就是那个一心要拿她喂狗的褚王殿下淋的血汤，这要是洗掉，那她就只能寄跟这群人拼了……

正在叶酒儿快要绝望的时候，她听见盔甲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接着：“我说人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赫连大人留住了啊！”

是褚王身边的小侍卫。

叶酒儿突然觉得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悦耳，像黄鹂！

她刚要躲到黄鹂的后面，就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大胆贱婢！见了赫连大人都不拜么？”

拜拜拜！叶酒儿刚要弯腿，就挨了一脚，哼了一声，趴在地上。

“呵！脾气还挺硬！”

叶酒儿想哭，误会了不是。她哪有什么脾气。只是动作慢了一点。

“看来得让我家主子好好调一调！嗯？”小侍卫作势要揍她，叶酒儿这回反应还可以，马上缩成一只团子，伏在地上细细发抖。

那位被小侍卫叫做赫连大人的男人看着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哪去的叶酒儿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都说叶家一个赛一个地有风骨，教出来的孩子就算差，也不能……这么差吧？

赫连祁对地上人的兴趣锐减，恭恭敬敬地哈腰：“下官准备了宴席，也不知合不合褚王殿下的胃口，还请大人帮下官看看……”

“赫连大人怎可对我一个小小侍卫如此恭敬？这不是折煞我么？”

折煞你还笑得那么美。

叶酒儿在心里犀利地指出。

小侍卫冲她一笑，摆摆手，示意她过来：“小人儿小胆儿小短腿的，跑得还挺快，回头找你就不见了……快去吧，主子都生气了。”

生气？

叶酒儿觉得冤枉，她哪跑了？她就站在那来着啊……这也要生气，那她真的跑起来，那位褚王殿下不得被气死啊？

叶酒儿一边惴惴那个面相就很小气的殿下生气会是什么样，一边跟着两个丫鬟往前走。

路上遇见很多端着水盆急急忙忙走过的丫鬟，叶酒儿借着灯火看见，盆里的水都是暗红色的。

血。

小心眼儿受伤了？

叶酒儿被丫鬟瞪了一眼，赶紧低下头。

“你！进去！”门口站着一个胖胖的嬷嬷，指着自动自觉站在院子里给忙着的人让路的叶酒儿。

“我？”叶酒儿有点不敢相信，她浑身脏兮兮的，进去能干什么？

“就是你。”嬷嬷推了她一把，“整个院子，就你穿着一身抹布，不是你还能是谁，如果不是你……”

抹布？

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新款，好不好？

“那长得最丑，个子最矮，脑袋上插了一把草，身上一股猪粪味儿，一步三抖……这些总是你吧？”

这一个个扎进她心脏里的形容，让叶酒儿恨得直磨牙。

“殿下这样都不嫌弃你，你还磨叽什么？这是多少高官大户家的小姐球都求不来的……”说完，嬷嬷便恨铁不成钢地踹了叶酒儿一脚，亲切地把走了猪粪运的叶酒儿送进了正堂里。

叶酒儿真的想在身上挂个牌子：我很听话，不要踹，用嘴说就可以。

不过也多亏了嬷嬷的助力，叶酒儿蹬蹬蹬地冲进去，一直到坐在里面的人脚边才堪堪停住。

因着吸取了前面动作慢了会被踹的教训，叶酒儿二话不说就跪下了。

然后——

叶酒儿感受着膝盖下面脚趾形的柔软，然后缓缓抬起目光，一双冷如冰潭的桃花眼正凉凉地看着她。

叶酒儿猛退了一步，伏在地上，小小声地：“殿下恕罪，我，民女，奴婢，不是故意的。”

“就因为你不是故意，所以本王就必须恕你的罪么？”

这声音听不出有多大的怒意，只是叫人发寒，好像有冷风往骨头缝里吹。

叶酒儿抖抖抖，这是一个怎么答都会掉脑袋的问题啊。

答是，会因为不要脸而死。

答否，会因为太老实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