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日快乐!

尽管怒发冲冠,殷勤还是回手拉上房门,听话地把眼睛闭上。就再信你一回,你小子再耍什么花招,关门打狗收拾你。

“三、二、一……得得得咚,天黑请睁眼!”莫小军大声说。

殷勤睁开眼睛,屋里漆黑一片,大灯小灯全关了,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不透一丝阳光。地上却是一片小灯海,几十只迷你小蜡烛摆成燃烧跳动的四个字和一个惊叹号:

生日快乐!

莫小军拍着手卖力地开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殷勤生日快乐!祝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如一大块蜜化进水里,幸福一下弥漫心头,意外和快乐让人猝不及防,殷勤眼睛湿润了,发音有些哽咽,傻傻地立在门口,听着莫小军高声略带跑调地唱完生日歌,揉揉眼睛扑过去,对莫小军抱以一连串的粉拳。

“莫小军,你真能玩,耍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莫小军没有躲,任凭殷勤的拳头雨点般砸过来,头冲着地上解释:“本来想摆‘殷勤生日快乐’六个字的,但是你姓名笔画太多了,非几百只蜡烛摆不过来,只好因陋就简省掉主语,好歹屋里没别人,大家都清楚就您是今天的主角,一个伟大而特殊的日子!”

殷勤慢慢停了手,仰起头问:“你怎么不躲呢,我手都打累了。”

莫小军说:“今儿肩膀有点酸痛,顺势让你激情按摩,下次请注意点穴位,力道再大一点。来来来,开灯!”

莫小军转着屋子跑一圈,唰地拉开窗帘,将顶灯壁灯小夜灯能亮的东西全部打开,日光灯光泄洪般冲进来,刺得殷勤眯上眼,好一会眼睛才适应。她看清楚了,二手淘来的小饭桌移到了客厅正中央,饭桌上面电磁炉连着插线板,电磁炉上摆着不锈钢鸳鸯火锅,火锅里红汤白汤左右沸腾着。桌面、旁边凳子还有地上,摆放着十几个瓷盆、塑篮和畅口的塑料袋,盆里、篮里和袋子里,装着肥牛肥羊、剥皮大虾、螃蟹鱿鱼、撒尿牛丸、午餐肉、徐肠、年糕、面条、生菜、竹笋、金针菇等等,比莫小军刚才报的菜单品种只多不少。

桌子底下,码着两件550ml的筒装青岛纯生。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殷勤,今晚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享受不劳而获饭来张口的地主婆待遇,你就负责做到四个字:吃好、喝好!”莫小军推着殷勤在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对面的木凳上。

平安里小区租的这套租房,只有一房一厅五十多平。没办法,近两年城里房价撒泼打滚疯了似地往上蹿,价位已远远超出了正常人所能理解的想象,租房价格跟着水涨船高,四环以内小两房租金动辄四五千,还是很一般的小区。作为外来双飘殷勤和莫小军,搜了又搜,找了又找,反复比较之后最后落定合租下这栋楼龄比他们还大的一房一厅。

殷勤占据向南有窗的小屋,莫小军吊上布帘割据客厅一角,床桌家具都用房东留下的,不到万不得已两人不再购置大件。毕业两年搬家已经四次,实在太让人心累和疲惫了。

殷勤拿起筷子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莫小军,你哪来的钱?两月房租你还没交呢,是不是卖肾了?不过看你满面红光一点不像啊。”

莫小军开了两筒纯生递给殷勤一罐,咚地轻碰一下:“有道是,千金散去还复来,我辈岂是蓬蒿人。”

“说人话。”

“咳咳,我今天不是上班了么。”

“下周一才正式上班。”

“可我今天中午就算是正式庄稼人了,庄总亲自点头应许的。既然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见外了,向庄总提了个小要求:先把下个月工资预支了。”

“我呸!脸皮真厚,亏你开得了口!庄总真瞧得起你!”

莫小军把胸脯抬起了钝角。

殷勤忽然想起来:“你没钱跟我说么,有没有把我哥们儿?”

莫小军说:“平常用钱,直接就从你包里拿了,但是今天不成,总不能用你钱给你过生日吧,说不过去!二十五周岁可是个特殊的日子,尤其对女人来说。”

莫小军这么说,殷勤谦虚一小下:“其实也没啥特殊的,没意外的话,还能过几十个。”

“不对,过了二十五,你就昂首进入大龄女青之列,具备了荣当圣(剩)女的资格。”莫小军情真意切地提醒。

“莫小军,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我有那么老么?前途有那么灰暗么?人生有那么绝望么?”殷勤丢下筷子大叫。

“低声!温柔点,以后别再自诩女汉子什么的,喝酒也别那么大口,要小口呷,最好升级为红酒,带外文字母上百块钱一杯的那种,端着高脚玻璃杯一晃一荡显得多有情调,用涂了口红的嘴唇一抿浅尝辄止显得特有女人味儿。”

“莫小军,你是不是特喜欢这种假模假式的女人啊?”

“什么叫假模假式,那叫传统本分加现代温柔,没有男人不喜欢……哎哟哟,你拧我耳朵做什么么……”

说说笑笑,吵吵闹闹,螃蟹肥牛排队下锅,纯生干了一筒又一筒。夕阳沉没,万家灯火,两人话语越来越密,杯子碰得越来越频。

一件啤酒喝光了,莫小军哈腰拆开第二件。滚滚火锅供笑语,杯杯青岛话人生,喝,接着喝!添酒回灯重开宴,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不知不觉都喝高了。火锅加了两次水,满锅的食材基本都吃不动了,窗子外飘进晚间新闻的序曲,两人继续碰杯。

“莫小军,你说,我们还会搬家,一直住出租屋么?”

“咋、咋能呢,现在有好几套房子的,大多是命好踩、踩对了时代点儿,我、我就不相信人好拼不过命好的,不、不应该这个样子!”

“不应该的事情多了,如果一直就这样,你能怎么着?”

“我奋斗、我努力呀,如、如果奋斗努力还改变不了,那就不是我的错是它的错了,到那时我、我就跟它拼了。”

“好,有志气!姐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儿……”

“绝对的,我们是哥、哥们儿啊,干、干杯!”

“莫小军,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像假小子?”

“假小子算啥,我还男、男闺蜜呢。南人北相,北人南相,男人女相,女、女人男相,都是大富大贵之相。”

“听你这么说,姐心里舒服多了,来,干杯!”

“干、干杯!”

“我叫你男闺蜜这个词,其实从我们庄总身上流传开的。”

“庄、庄总,好人哪,怎、怎么,他也是你的男、男闺蜜?”

“去去,别乱说,庄总是铁杆原创男闺蜜,不过不是我的,是另一个女人的。”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庄总这么铁,长、长得漂、漂亮不?”

“不但漂亮,还极具女人味。”

“可以见见啊,庄、庄总的品味应该不会差的。”

“呵呵,窥伺庄总的女人,当心庄总开了你。”

“呵呵,干、干杯p灭了么,我怎么越喝越有点冷呢。”

“我拔电了……这个城市,好寂寞啊……”

“不、不寂寞,有我、我呢!来,抱、抱一抱……”

“抱一抱,干了这一杯,抱到天老地荒。”

咕咚!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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