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信任

陈日琳自以为很了解张超,自以为张超很看重这段关系。陈日琳天真地以为张超会在任何时候也同样依靠她信任她,可惜,现在已经紧紧关上了门,不再愿意为她而打开。

陈日琳明白,她终究跟别人不能一样。但是她没灰心,她欣然接受这个宿命。努力生存,努力学习爱着身边的人。

陈妈妈生下陈日琳便死了,爸爸哥哥没说过她半句,但她知道要不是因为自己,妈妈也许不会死,爸爸也不用卑微地投靠人大家,最后还陪人家送了命。

爸爸死后,哥哥为了撑起废铁场,为了背起照顾她和张超的责任,要多辛苦便有多辛苦。因此,陈日琳对兄姐加倍的好,总感觉自己连累了他们,想补偿他们。

多少年了,大家都以为陈日琳是最开朗的孩子,最难得的孩子。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她也渴望像别人一样能听见声音,能正常说话,能为家人分担烦恼和困难。

如今废铁场出了问题,大家却什么都不愿意跟陈日琳说,十问九不知。这事把埋藏在陈日琳心底里的各种软弱掀起来,讨厌这??????样的事情,而且愈来愈讨厌自己。她已经不是孩子了,是一个快十八岁的人,加上脑袋运作正常,读书成绩年年第一。

这样的陈日琳还不能解决困难吗?这样的陈日琳还不算懂事吗?到底要怎么样,兄姐和其他人才能相信她呢?她实在想不通,生气得红了眼。但是陈日琳还是陈日琳,她可以隐藏得很好。

陈日琳快速地洗把脸,没把心事放到脸上,回去安静地待着。陈日琛生气归生气,但心中总有个底,他知道陈日琳会去找张超。如今见陈日琳也叫不动张超,便更加生气,更加确定那个王柏梁说的话是真的,他们两人必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陈日琛心中的星星之火现在足以燎原…

陈日琛用力地把饭菜放下,菜汁都溅出来了,还附送一张黑炭脸,大家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却没谁敢说什么。

陈日琛猛然坐下,一言不发,三扒两拨把饭吃完离席。现在废铁场正值多事之秋,大家同坐一条船上,没什么不能包容的。吃好了,大家也没多说,就安静散去,留下一堆待洗的碗筷…

许诺言不想走也得走,毕竟他不是住在废铁场。走到一半,被陈日琳缠着,他们两人年纪相仿,平日一向友好。

“怎么了?”许诺言用手语道,神情疲倦,今天他也不想说话。

“你定知道什么?快说!”陈日琳生气地盯着许诺言。在他面前,她不用装懂事,显得特别任性…

许诺言想起那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就生气了,而且张超也不理他…他便向陈日琳发火:“我怎么会知道?”许诺言心情实在不好,忘了分寸,使劲甩开陈日琳。

被狠甩的陈日琳站不稳,差点跌坐地上,许诺言及时充满歉意地把她拉回来。陈日琳没感激,反到咬牙切齿地推开他说:“我信任你才问你,想不到你却跟其他人一样,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说。我讨厌你,我跟你再不是朋友。”

许诺言见陈日琳动了真火,立即跑到她面前道歉说:“我只是个粗人,并不懂说话,你何必生气呢?我不说当然是有原因的,尽管告诉你,你也帮不了琛哥,你说是不是?”他为了逗陈日琳,不断重复地做着手语说…“你说是不是?”

陈日琳随即心软…“那你也要告诉我…这里是我的家,家里发生事情,我当然想要知道。尽管帮不上忙,我也要知道…”陈日琳双眼微垂,显得十分沮丧。

两个少年人拿了两张纸皮,坐在废铁场的一角,这里是个能看到星星的好地方,也是两人专属谈天的地方。

许诺言的爸爸是个嗜酒如命的无业游民,只会不断向外出工作的妻子要钱买酒。要是不给,打到给钱才肯停手。

十四岁那年,许诺言被发着酒疯的爸爸捆绑了起来,亲眼目睹妈妈便被父亲虐打致死。许诺言疯了似把绳子扯断,令被捆绑着的双手皮开肉绽。他用带着血的手把爸爸打至没有还击之力,只要那时他的心再硬一点,便要半生在监狱中渡过。

幸好妈妈的一句话犹言在耳:“在你出生后,妈妈打算让你一辈子快快乐乐,所以想把你的名字改成许乐。但爸爸却说,我跟他的爱情是一种永恒的诺言,为了证明这事,我们才把你的名字改成许诺言。”妈妈大概是一直相信爸爸所说的话,才会盲目地忍受被毒打和压榨,直到死去。尽管这样,妈妈仍然很爱爸爸,她不会想他死。

理智终于说服许诺言,杀了爸爸,妈妈也不能回来。而且杀了爸爸,是优待了他。杀人犯应该用余生来忏悔自己的罪孽,于是许诺言亲自把爸爸送进监狱。

自此以后,许诺言迷失了,成了一个任性的流浪儿,没上学,就在废铁场附近跟其他没上学的青年一起欺负孩子。那时张超的养父刚离世不久,张超心情也不好,经常到海滩散心,看见许诺言这样行事为人,她实在气不过,于是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连打带骂的。

张超让许诺言来跟她学修车,别再颓废下去,对他说:“人生还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别浪费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许诺言被张超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说服了,已经很久没人这样骂他了,他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存在这世上,他突然有了动力为人生努力下去。

陈日琛让许诺言先把学业完成再来学修车也不迟,而许诺言却不想离开张超,他认为自己早已步入社会,因此便直接跟着张超工作。因为张超的缘故,他工作很上心,很尽责,是个能干的助手。现在跟其他工友们一同租住一间屋,就在废铁场附近。大家都像家人一般生活,只是他的年纪比较小而已。

许诺言一见到陈日琳就喜欢她,因为她单纯,可爱,而且不会为自己的缺陷而悲伤。许诺言看见陈日琳,会忘记自己可悲的童年。

在废铁场,许诺言清楚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最不幸的那一个。他至少有真正爱他的妈妈陪伴他到十四岁。爸爸虽然是大恶人一个,现在还得终生在监狱度过。但终究还在世上,说不定那一天,爸爸真的悔改了。而许诺言,也能奇迹一般地原谅了他爸爸。那么,父子俩仍有机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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