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医道

自诩洒脱不困红尘,归路却被执念所断,只能一步错,步步错。

空青不知道尝过蜜,怎么才能目送归鸟。

怎么能接受恍若从未存在。

脚跟贴地,脚尖随着而落,一步又一步,执起她的手越收越紧。

空青引着她进了房间,从红木柜中翻出一套湛蓝的女装给她,让她进了寝室。桃夭看到门外他的身影,安心换起了衣服。

嘴里喋喋不休,说与门外的他,却未得到一丝回应,只有些许水声。

桃夭换好衣服,拉开房门。

小桌上上好紫砂壶里泡上茶,壶口冒出了白雾,弥漫在正坐在桌前的他,与窗外的雨幕仿佛两个世界。她虽奇怪他要做什么,却也顺着他的手,坐在桌前。

“你还记得怎么喜欢上我的吗?”

他如此说道。

怎么喜欢他的?

桃夭一旦回想,却发现脑子里像被倒入黏稠的岩浆,一点点腐蚀所有清晰的记忆,让她又一次头疼欲裂,最后努力无果,她逃不开这些岩浆,只能无奈摇头,还想说点什么,第二个问题接踵而来。

白净的手按嘴色的壶盖,将青色的茶水倒入小杯子里,腾起白雾,散在室内清冷,带来些许暖意。

这是第一杯茶。

“你是谁,我是谁?”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明明她张口便能答来,却在第一个问题后,她犹豫了。她叫桃夭,而他叫…他叫阳柔?如果他是阳柔,为什么她记不起来怎么喜欢上他的。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记忆里的蜜糖,却宛如岩浆,她不能忆起。为什么明明应该清晰的回忆,却如放在浓稠的深海中,她像一根浮木,怎么努力也够不到水下。

是不记得,还是,没有过。

猜想才刚刚浮上脑海,她痛得惊叫出声。

又是茶入杯中,第二杯茶。

“我叫空青。”

四个字,伴随第三杯茶,空青举起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在怀中拿出两包药粉,倒入茶杯之中,调散。

桃夭抱着自己的脑袋,一声盖过一声的不可能,来缓解脑海里被灼烧之感。她好痛,痛地不想再去思考,可是另有一股力量却一次次召唤于她,她不想再被那些疼痛所摆布,想要清明。

“第一杯茶乃毒药,喝下它会有阵痛,你会忘了阳柔,一切在你喝下之后都会慢慢好起来,唯一不好,你会忘了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这些甜蜜和喜悦再不会因为阳柔出现在你的脑海之中。”

“第二杯茶乃解药,喝下它再不会有痛,你不会忘了阳柔,从此我便是你的阳柔,心中所感所想,那些喜欢的情绪皆因有我,变得真实。”

他的声音缥缈,从一片浓稠之中探手安抚无法思考的桃夭。

正如桃夭第一次见他,对于他的映像——真正宛如山中精怪。

他捧住她的手,放上冒着热气的暖茶,合上她的手心。

茶水面晃动,映出她的眼与额头。

许久,终是被舒服的情绪所蛊惑,她将茶杯举到唇边。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连熙成看到桃夭举茶一饮而尽。茶杯顺滑下的手落地,碎成无数片。

连熙成本想来看看桃夭,睡了一晚之后,这丫头反常地没来自己眼前晃,他觉得自己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找到她却看到如此一幕。

他上前一步,扶住她瘫软的身子,凌冽的眼神看向空青,要他给一个解释。

“这是最后一次解术。”

空青转身走出屋子,只留下一句话。脚步虚浮,他转过拐角,扶墙才不至于倒下。

解开摄魂术有两个法子,一以百味药相逼,最后喝下毒药,以毒攻毒,最终破出摄魂的控制。二,则为如此,不破摄魂,以心血作引,让摄魂对象转换为他人。

桃夭已解开大半的摄魂术,现在转移,她只会误以为自己真心爱慕于他。

他知道他可以等到她完全解开摄魂,再前去提亲。可是一想到今后或许没有摄魂,她便再也不会只看他一人。不管医术多高明,他在贵族门阀眼中只是一介草莽大夫。

而且不日便是她回京之日,出身特殊的自己,怎么才能吸引生于丞相府的小姐,他想不出来。

可是这双手放不开。此策此方终是用上。

他走进一个房间的暗室。燃香一明一暗,逐渐成灰烬。

一个木牌放在石台之上,他的手覆上自己曾经刻下的字迹——徽朝,空萱。

他的师傅是旧朝之人,一辈子四处行医,最后却连家都回不去。

破朝之时,她还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医者,在边疆之地向巫医学习边疆医术,当她回来之时,真个世界已经大变样。

无非是孑然一身来,孑然一身去。

空萱从未对他说过什么复国一说。她太明白,朝代更替不过是权力游戏的胜败,她所怀念的不过是故土之上,徽朝之名时,她与这片土地发生的羁绊。

所以他才不能进皇宫,既是师傅收养了他,他便是须御族人。

从师傅走后,他一直恪守本分,可是老天爷总喜欢和他开玩笑,将桃夭带到他的身边。

空萱一生救过太多人,也有过太多故事,可是最后她给空青留下的却只是一句话。

“不要背弃,医道。”

她知道为医者,手握生死,最易走上歧途,而空青又是天分极高,却生活顺遂,没有太多经历,这样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最易走偏。

可即便空青知道,却还是踏出了这一步。他用医者的手,为自己谋了私欲。

满室空寂,只他跪在空萱牌前。

像过去那样,做错了事,便一遍又一遍地背诵药经。

最后蜡烛也燃灭,黑暗之中,他的声音依旧未停。

一昏睡便到了下午,桃夭这才悠悠转醒。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身体似乎是大好,头也再无前几日昏沉之感。

莫不是空青为自己解开了摄魂术的桎梏。

可奇怪的是,她怎么也想不起那晚昏迷是因为什么。

甩甩头,将疑惑甩来,她下地蹦跶两下。果然不愧是空青,这还不到十日自己就完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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