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兵们

正在她们五个人的对话跑题之际，校场方向传来呜呜的军号声，这是军中的集结号在校场上吹响了，外面的点选工作已经结束。号音未落，操场面向宿舍楼的检阅台前突然骚动起来。

只见几个军官一字排开将人群驱散到操场的正中间，然后以立正姿势横列在检阅台前。

琦雨晴见到两个身材魁梧的军官翻上了一人高的检阅台，英姿飒爽得立在检阅台之上，只是稍有前后之分。她定睛观看为首的军官。才发现那个帽檐下的脸竟然是王昆！

不知什么时候，王昆已经褪去了衙役服装，换上了宝蓝色的军服。并在肩膀上佩戴了正军校的军衔。咋看之下确实比起身穿衙役服的他帅气了不少，但笔挺的军服并没有完全掩盖住他地痞出生的气质。

“咳~咳~”王昆站在麦克风前，两声轻咳却通过操场四周的喇叭传到了众人耳中。他没啥文化，在衙门服务多年为了工作需要，无奈恶补基础文化，基本脱离了文盲阶段。

“呀？这是什么？”琦雨晴还是第一次见到播音喇叭和麦克风，心中暗暗叫奇。其实自1898年起，杭州电灯公司便已经开始城中小规模以煤炭发电。时至今日，城里早已有了各种电器化的玩意儿，民间如此，军队就更是奢侈。山里丫头对电的了解，无非是能让电灯亮起来，却并不知道除了电灯以外的其他新鲜玩意儿。

“啊~恩~我叫王昆！以后呢~就是你们的督队啦！啊？”王昆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窃喜。相比其他的衙门家丁来说，他分得的这块地盘虽然不属于正规编制。但辎重队主管后勤，可是军中最肥的美差。还不用受到军中太多的约束，只要事情做好，谁也不会和他计较。这太符合他的胃口了！

他兴奋的环顾操场。“你们以后就是暂编二十一镇步42协直属辎重队的人了！我旁边这位，是从41协调来的历兴华，历副督队，今后负责你们的军事管理和训练。你们面前的这些军官，是本队的司务长和各排长、副排长。我们辎重队分为3排，1排，负责管理协部物资保障和炊事；2排，负责侦查、保卫、传令；3排，负责教化医疗。”王昆说完又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原本心中那些准备好了的演讲内容，这时候已然忘却殆尽，兴奋的心情一下跌落。回头向王副管带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则不甘地退到了一旁。

“现在，台下人员列队站好！由指定的各排排长，选人！”王副管带显然是个标准的军人。利落地一步上前，对着麦克风下了命令。命令一出台下立刻骚动起来。新兵们歪七扭八的排着队列。琦雨晴一众人也跟着排队，对于习惯于集体生活的众尼姑来说，排队倒是很平常的事情。

众尼姑被划分到了3排，排长是一个年轻斯文的中等个子军官，皮肤白皙，面容清秀，高挺的鼻梁下面是薄薄的嘴唇很是英朗，宝蓝色的军服紧崩崩得套在身上，显得极为挺拔，行走说话间透露着洋人的风范。

“咦？这不是前几日在庵中碰到的那个送信军官嘛？没想到竟然成了自己的官长！”琦雨晴琢磨着。

副排长则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军官，左脸上有一条弯月似的印记，浓眉大眼，颇有军人气质，只是眼神似暗淡似慵懒，没有一般壮年人应有的神气。

两位军官很随意的先把操场上所有和尚尼姑修士们，包括琦雨晴在内，拉到了副排长为首的队列里，数了一数正好28人。

副排长便带着队伍向3排的大屋走去。待这一众人等稀稀拉拉地全部进入，副排长有气无力的说道：“目前本排没有棚长，今晚由督队决定棚长人选，现在分配宿舍…”手指着通向二楼的阶梯。“上楼后，左边为女兵宿舍，右边为男兵宿舍。先去放下行装，立刻下来报道！”语毕也不再理会众人，一个人走到大厅一旁的餐桌坐下，剥起指甲。

一众人按指令上到二楼发现正对着楼梯的是一个长长的过道，过道两边只有4个门，分别写着“男舍”、“女舍”、“男厕”、“女厕”。这倒是简单明了。

也不再犹豫，走进“女舍”，里面是两排长长的石座木垫大通铺，分列大门左右，一边7个铺位，已经有14套崭新的被褥铺在上面。窗子正对着大门，4开4合，倒是宽敞明亮。门边还有14个木质带门橱柜。

波浪庵中10年睡的都是大通铺，而且这里似乎什么都是崭新的。对于琦雨晴和众尼姑来说，这样的居追境甚是满意。唯独让人介怀的是过道对面便是男兵宿舍，这似乎有些太近了。

琦雨晴随着众尼姑选了门左边的最里面5个铺位，几位师姐将她安排在了最靠窗的位置。宜清就睡在她的身侧。

“让让，这窗口的位置我家小姐要了。我家小姐患过肺疾，需要新鲜空气！”未等众女尼打开包袱，对面一排铺位传来一个女子娇嗔之声。

“这…”琦雨晴闻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微有富态的农家女孩怯生生的不敢答话。那句娇嗔的主人穿得白净的内衫，外套淡青色锦绣小褂，正似搀似扶着一位面容姣好的红衣长裙少女。这官家丫鬟模样的女孩儿一把掸开农家女孩的灰布包袱。便将自己二人的行李放在了床边两个榻上。

红衣少女倒是未出只言，只是淡淡的坐到了床边的榻上。也不理会众人，顾自整理行装。

“谁没有得过肺病，何必如此霸道。”琦雨晴左右观瞧，轻轻哼道。

“哟…你也得过肺病吗？”那个丫鬟道撇了一眼众女尼。“你们几个人多，我便不和你来争。还要在那边说风凉话？”

宜兴从地上拾起农家女孩的包袱问到：“小施主，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傅的话，我叫关虹。”

“来吧，睡在我的旁边，咱俩做个伴。”宜兴将关虹安顿下来。人陆陆续续的进来，对面剩下的床位也都已经找到了主人。

每个铺位上已经被人杂乱得堆放了：两套军常服（含上下衣）、两套女式短内衣、两套灰白套衫、两条长裤、一套礼服（含上下衣）、一顶嵌有黄铜龙纹军徽的短沿军帽、一套携行装备（包含一粗一细两条腰带，一条双肩背带，四个小挂包，两个大挂包）、一套行军睡袋、一只军用背包、四双袜子、两块毛巾、一双黑色粗铁钉嵌底牛皮长筒靴、一双胶底黑色布鞋、一套绑腿、两个两头有长长布条缝制，一面纯棉质地一面小鸡皮底的细长扁形小炭灰包和一个医护组用的大型急救包。

大清帝国新军改编，前后每隔10余年推出一款新式军服，至今已经有了3款制式军服。琦泰群当年穿着的1882式军服还有着强烈的老式号服的气息，如今这套1907式新版军服已经完全西化，甚至对各兵种和性别有了不同的考虑。

例如，琦雨晴的这一套军服就含有两套女式内衣和救护队才有的大型医疗包。这两套内衣采用西方妇女的常用胸衣样式制作，只是因为考虑军用的关系，整体显得比较粗壮笨重，内裤则由中式传统四角内裤改为了贴身的三角形内裤，男兵则沿用四角内裤，上装内衣则是贴身汗衫。

此外，女兵们还配有两个由细长布条缝制，一面纯棉质地一面小鸡皮底的细长扁形小炭灰包。

“师傅，这俩个装着炭灰的包包是干啥用的？”关虹手上拎着那两个炭灰包问身旁的宜兴。

“恩，我也不知。”宜兴想了一下，诚恳的回答“大约是止血是用的包扎物吧？”

“嘻嘻~”对面女学生和青衣丫鬟窃笑出声，修女和红衣小姐也是闻言失笑。

“你们若是知道，也请指教？”宜彬听到笑声，尽量压制语气中的不满问到。

“出家人就是没见识，这等常用物件还不知道。”青衣丫鬟扭起蛮腰，抬起下巴回嘴。

“灵儿，莫要无理。”听到宜彬的话，红衣小姐歉意得回话“这位小师傅，这是西洋女子随身之物，引入我大清后唤作“潮巾”，里面是吸水性极好的碳灰，是我们女子月事时吸纳潮血之物。”

“啊？”众人怔住，脸上表情各异，极是精彩。离门最近的渔家女孩，第一个跳起来，慌忙将本是虚掩的门关好。脸上一片潮红。

“呵呵~”看到众人这副窘态，莫说女学生和灵儿，连修女和彰嘉和卓都不禁掩嘴发笑。

“我还以为是防毒口罩呢…”琦雨晴呆呆看着手中的炭灰包小声嘟囔，在家的时候也曾听父亲说起当年战争时，法军使用毒气弹，大清官兵死伤惨重，后使用木炭粉制作防毒口罩才堪堪支撑住防线的完整。

“哈哈~~~”不料，琦雨晴的小声嘟囔在这小小的女舍房中让众人听了个真切。众人再也忍不住，爆发出响亮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