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生分
夜已深,满棚宾客早已离去,荣深醉醺醺一个人拿着酒在府中徘徊,他不由得走到了秦悦的门前,见她早已熄灯,便在门口望了一会儿。
“殿下,公主派人来请殿下,说是有话对殿下说。”一个婢女前来禀告。
“你告诉她,今日我不想见她,有什么话,让她明日对我说吧。”他的五指捏着酒瓶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本身冰凉的酒火辣辣的入喉,竟然让他有了一丝暖意。
“这……”婢女不敢言语,正在踌躇,只听后面一个女声道:“既然殿下不想见我,那就换我来见殿下。”
从他身后走过来一个身披红嫁衣的女子,她双眼如皓星晶亮,肤若凝脂,嘴似樱桃,正是天月。
荣深皱皱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款款而来,便出言讽刺。
“公主是不是不知道我大梁的婚嫁习俗?你的盖头只有本王才能掀。”
“殿下不是说,今晚不想见我,那天月总不能顶着一个盖头睡觉吧?既然殿下不掀,那天月只好自己掀了。”她走到她身边,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女拿来一件薄长衣,她拿过来给他披上。
“何苦呢?”她蹲下来,拿开他手里的酒。
“呵,何苦呢?你又岂会不知?”若不是因为她,他和悦儿,怎么会生分成这样?
“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你爱姐姐,即使你娶了姐姐,她的娘家对你没有什么帮助,可你还是娶了她,但是我呢?我之所以使尽手段嫁给殿下,殿下此时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我和殿下爱姐姐一样,爱着殿下罢了。”
她伸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荣深想要挣脱开,但是看她眼睛里莹莹的泪水,心里又很是不忍,便任由她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在她的脸上。
她说的很对,没有她娘家的势力,他只是一个不受宠没有足够势力的皇子,而她却执意要嫁给他,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知你恨我,但是能嫁给殿下,天月很开心。”她朝他笑了,皎洁的像天上的月。
“可她不原谅我了。”
荣深望着秦悦的房间,漆黑一片,悄无声息,不知道她是睡了,还是没睡,这么多天他们之间的隔阂,让他连去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不会的,姐姐是因我吃醋,等明天,我和殿下一起去给姐姐赔罪,她那么和善的一个人,一定能原谅殿下。”天月抚摸着他的手,像哄一个孝子。
荣深那一腔惆怅无处安放,他思索了很久,无奈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不起来任何东西,良久,他才轻轻的吐出一句:“真的吗?真的会原谅我吗?”
“会的。”
“外面天凉,殿下随我回去休息,好么?”
天月抬起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来,同时遣退了两旁的侍女,自己就这么抬着他晃晃悠悠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个人的大婚之夜,天月终于名正言顺的和他一起度过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月正趴在床头瞪着眼睛偷偷的看着荣深,他一睁眼,被她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看本王作甚?”他问。
“殿下好看。”她答。
“公主如此直白本王倒是少见。”他坐起身,头痛欲裂,捏着眉心一会儿,倒是让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殿下还记得自己怎么睡到我床上的吗?”天月趴在他的胸口,悄悄的问。
“记得,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说话的态度,变得没那么冷漠了。
“没什么。”她突然伸手抱住他,声音有些委屈的说:“我怕殿下又误会天月使了手段。”
她这般委屈的说,倒是像一块石头丢进了他心里,触及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没说话,任由她抱着自己,或许自己对她过于严厉和冷漠了,其实想想,自己被悦儿冷落的滋味,又有多好受呢?
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起来吧,时候不早了,你随我去看看悦儿。”
天月似乎是不想放手,但是又怕惹他不高兴,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嗯,我们去看看姐姐的病,好些了没。”
等他们两个起床,天月又在一旁发愁。
“殿下,你瞧我穿这件衣服,会不会有些过于鲜艳了?姐姐喜欢穿素雅些的,还是亮眼些的?”天月手里挑着几件衣服,担忧的问。
“还是穿那件靛蓝色的吧,既不过于沉闷,也不过于亮眼。”荣深在她这里喝着早茶,望着那个挑着衣服的少女,心里有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她和悦儿不同的就是,悦儿总是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而从不去求助别人,而天月就像一个真正的女子,她的娇媚柔软全部都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你面前,牵动你最内心深处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悦儿从小以男子身份生活,她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妥协,像这种与他置气而从不服软的事情,换做天月,一定是不会发生的。
可惜了,他爱的人是秦悦,而不是这个塞图的公主。
但是,只要天月懂事,乖乖的在府里带着,他也绝不会亏待她。
“殿下的眼光真的是甚好,你看,天月穿上这衣裳,自己看着都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姐姐吧。”
荣深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手臂上就伸进来一个柔软的手臂,天月亲昵的挽着他,似乎她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咳咳,你的手。”他干咳一声,提醒她的手应该拿开。
“殿下是天月的夫君,为什么天月不能挽着你?殿下是怕姐姐看到了会生气吗?”她略一思索,挽着他胳膊的手抓的更紧了。
“那我就到姐姐门前再放手,好不好啊殿下……”
她撒娇起来樱桃小嘴嘟着十分可爱,让人不忍心拒绝,荣深也是寻常普通人,便皱了皱眉:“好吧。”
“谢谢殿下。”她开心的吧头在他肩上蹭了蹭,和之前魅惑他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荣深有些迷惑,天月,到底只是一个单纯的公主,还是一个满是诡计而不择手段的人?
此时此刻,他一点儿也看不清楚。
昨日酒喝得有些多,今日醒来的时候,秦悦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外加在晚上在外面被凉风吹得,一下子病倒了。
这次可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病倒了。
“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大夫摇摇头,“夫人的身体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大病?夫人身体的本元尚未完全恢复,加上心情郁结,饮酒过度,伤了身体。”
听大夫说好像很严重,不过那次秦悦感染了疫病,也确实十分严重,估摸着是那次伤了身体,芍药急的直跺脚:“那怎么办呀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家夫人。”
大夫微微一思索,便直接说:“恕在下无能,在下只能尽量帮夫人调理,但夫人日后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若是继续如此,恐怕我也无力回天了。”
“大夫!”
“芍药!”
芍药还想说什么,但是被秦悦叫住,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为难大夫,自己却开口叮嘱道:“我知道了,还烦请这件事,大夫您不要向别人透露。”
大夫点点头,给她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芍药。
也是巧了,芍药送大夫出门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荣深和天月手挽手前来探望,芍药声音不高不低的向他行了个礼,没了以往的热情。
“悦儿是怎么了么?大夫?”他关心的问了一句。
大夫还未回答,芍药就抢着回了句:“哦,夫人昨日感染了风寒。”
荣深一听脸色一沉:“看在你和悦儿情同姐妹的份上,昨日的事本王就不追究了,若是你还如此胡闹,本王决不轻饶。”
芍药本身对昨日的事儿就有些愧疚,若不是她小姐也不会感染了风寒,也不会情绪起伏导致身心俱疲,便低低的应了一声:“谢殿下。”
荣深挥挥手,示意她继续送大夫,芍药才松了一口气,从他背后走了。
想起来他刚刚和天月的手还牵着,又叫住她嘱咐道:“不该说的话,也不要乱说。”
“是。”芍药点点头。
荣深把他和天月的手分开,才继续往秦悦的屋子里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的原因,这才秋末,她就总是感觉到冷,就教人早早的给她点上了炭火盆,坐在长榻上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荣深送来的大氅她早晨起来清醒的时候就看到了,那白色的裘皮是她抚摸过无数遍的皮毛,可中间却被剪了一个洞。
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荣深气自己对他不服软,在他和天月成亲的那天送来这么一个属于他们俩的东西,遗弃她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秦悦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厮送来装裘皮披肩的箱子还放在原地未动,搁置在正中央,看起来十分扎眼,导致荣深和天月一进门,他就看到了自己送的这个箱子,孤零零的摆放在门旁。
他也是愣了一愣,自己都这么低微的表明心迹,可她却置之不理,让自己颜面无存。
向来荣深是个话不多的人,他有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即使看到这个箱子心里气结,面上也不会表露出三分,只是脸上的冷漠更甚了。
他突然挽起天月的手,冷冰冰的拉着她朝秦悦的屋子里走去。
天月又惊又喜,拉紧他的胳膊,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