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误会

而打喷嚏的那人,见景安王看着他,心道不好赶紧跪下。

“殿下恕罪!属下前不久刚染风寒,刚刚一阵风携尘沙吹来,属下没忍住——”那军师还未说完,只见他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啊——嚏!”

景安王忍不住掩住脸偷笑,下面的将士也忍不住偷笑。

那人脸色蜡黄,一连在景安王面前丢面子两次,这他还要怎么活。

“来人,扶何军师下去休息,何军师,近来几日敌我对峙战事吃紧,也让你劳累了。”

何军师听闻,对景安王感激涕零的拜了拜,走了出去。

景安王命所有人都入座,众人开始商讨起如何对付半月湾的攻伐。

“殿下,战事持续两个月了,这样拖延下去,我方士气受损,于我方无益呀。”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问题,这两个月来,敌军一直以半月湾做屏障,以这个点不断的扩散吞并我方战线,虽然我方后有奋战抢回来,但是如此拉锯战,我方没有任何优势。”景安王看着地图,眼睛里冒出一抹鉴定的光。

“只要打破敌方的屏障,摸清楚半月湾的地势,我们有望结束这场拉锯战。”

荣深修长的手指落在地图上,未知的半月湾被他捻在指间。

听闻景安王如此说,在场的将军皆是一呆,在京城里的几个皇子,太子荣泽阴谋计略多,但是却不是正直之人,常爱用小人为心腹,企图暗害其他皇子。

二皇子怎么没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老皇帝爱这个大儿子,舍不得废掉他,搞得文武百官私下埋怨,这种人如果做皇帝,还不得民不聊生?

也亏得景安王的生母元妃娘娘聪慧,左右硬求着老皇帝提前给三皇子荣深封地成王,荣泽才没有动荣深。

荣深做皇子时就是一块璞玉,老皇帝对这个儿子很是赞赏,秋山平匪,西岭水灾,都是荣深前去解决的。

荣深自小就被皇帝丢在军营里,一年也回不去京城几次,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主动上,比太子荣泽好太多,荣泽事事是不会以身犯险的,也不知道老皇帝怎么想的,放着优秀的三皇子做景安王。

眼前荣深又打算亲自去半月湾,他们这群老臣担心不已,半月湾是一处邪门的地方,前去打探的许多精英小队都埋葬在那里了,这次要景安王亲自前去,实在忧患不小啊。

“殿下!”有几个将军想出言相劝,都被景安王一口回绝。

“本王心意已决,各位不必再说,好了,都散了吧。”荣深深吸一口气,他就不信邪了,半月湾真就那么邪门。

知道这个景安王的脾性,那些将士便不再劝,众人正准备离去时,只见一人从人群中走出。

“殿下,末将愿意跟随前往,护殿下周全!”

荣深抬头看了一眼眼前出来请愿的人,这人年级不大,约摸十八九岁,白净的脸庞有种英气,浓眉似墨,唇若桃花,有一颗黑色的泪痣格外别致,给他添了一份活泼和柔和。

看着眼前的这个将士,荣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小兄弟,两人虽然都不是绝代风姿,眼前这位安然静立,深不可测,而那位,脸庞一样白皙秀气,却多了些玩味,和有趣。

“你叫什么名字?”荣深看着对方的眼睛。

见对方对自己打量的目光不闪躲,荣深很是欣赏,能够主动请缨去半月湾,也算勇气可嘉。

“属下程璟,是张将军的副将。”

“程璟。”荣深念着他的名字,像是在记住这个名字一样,随后荣深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程璟你再去安排十二个精锐,组成一个小战队,从现在起到出发,大概只有三四天,你需要训练他们的配合能力与反应能力,这次去半月湾极其危险,我们可不能大意了。”

荣深慢慢握紧拳头,然后又悄悄松开,轻轻的拍了拍程璟的肩膀。

程璟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属下立刻安排,定不负殿下重望!”

程璟知道这次前行半月湾对景安王的意义,与西夏,鲜虞一战,成败在此一举了!

事情谈完了许久,景安王徘徊在账外许久。

旁边的小厮看着也不敢多嘴,守门的将士也一脸摸不着头脑,某非,他们的景安王想以秋日暴晒下的刺激,来逼迫自己想出对付敌寇的法子?

这未免也太狠了吧。

徘徊了许久,景安王转身而去,竟然没有进主帐。

秦越倒是不怎么紧张了,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苦思冥想如何在景安王的身边,挤掉那个军师,自己坐上去。

来军中之前,她就听说这边战事延连,两个月有余一直都没有战败或胜利的消息,双方就在这半月湾展开了拉锯战,如此长久以往,如果日后还这么僵持着,万一遇到个天灾人祸大灾大旱什么的,粮草供应不上,那必定会引起皇上大怒,到时候局势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半月湾,为何久攻不下呢?

她打算看看这地方的有关记载,景安王相比也看过这方面的资料,他这帐篷中,定有这类书。

只是,擅自拿殿下的书,弄不好会被误以为是偷窃,表哥好不容易给她弄到这里来,她还没在这里待两天就要被赶出去?

不行。

一阵香气袭来,打断了秦越的思考,她低着思考的头往前一抬,发现桌子上不知道是谁端上来的一罐熬好的肉汤。

这肉汤清淡而浓香,淡淡的清油混着翠绿如玉的葱白,肉被撕成一丝丝的细丁,滑在碗底被浓郁的汤汁包裹着。

“哇,好香的汤!正巧肚子有些饿了!”秦越端起肉汤猛喝了一口,没想到这汤味道如此好,入口鲜香不油腻,汤汁浓郁爽滑。

“好喝!谢谢啊!”秦越又喝了一大口,她用余光见送汤的下人怎么还站在这,倒有些好奇的放下碗来。

“噗!”原来站在那里的不是什么下人,而是景安王殿下。

她这一激动倒好,一口浓汤全都喷在景安王的衣服上了,然后她还忙着给景安王行礼,没想到碰到装着肉汤的碗带下来,全泼在她自己的身上了。

“啊啊啊C烫!殿下你没事吧,殿下赎罪!”被烫的快哭了的秦越第一件事就是扑到景安王身上去给他擦自己喷的水渍。

景安王歪着头看着这个小兄弟,他刚刚尖叫的时候,特别像个姑娘,自己烫伤那么厉害,还跑过来给他擦水渍。

看着他的手被烫的通红,景安王一把握住他的手,旁边凉了的茶水被他拎起来,悉数倒在秦越的手上。

手上的痛,一下子减轻不少,秦越看着眼前的景安王,一瞬间呆住了,殿下为她冲手,这是干什么荒唐事。

景安王却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握住的这双手,纤长细嫩,十指如同葱白一般,柔若无骨,这真的是一双男儿的手吗?

直到秦越有些挣扎,他才想起,他的手还在自己的手里。

景安王悄悄松开了秦越的手,递给她一块方巾擦手。

“你,还好吗?手没事吧?”他看着秦越,眼睛里都是关切。

“殿下赎罪!”没想到秦越第一件事就是给他跪下,搞得景安王一愣一愣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下,小人不小心弄脏了您的衣服,还偷喝了您的鸡汤,最过分的是,是,小人,不小心给打翻了,殿下赎罪,小人罪该万死!殿下赎罪……”

秦越想想自己干的蠢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梗咽着想自己要完蛋了,再也见不到他的好兄弟沈丘了。

“你叫什么名字?”景安王理了理衣服,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整好以暇看着她。

”小,小人秦,秦秦,越。“殿下问她名字了,是打算把她杀了然后从军籍上除名了吗。

天哪,想到这里,秦越就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在微微发抖。

景安王有些想笑,于是出声安慰到:“秦越,嗯很好听的名字。你不用紧张。”

怎么不紧张,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些怕呢。

“首先,你是云温的弟弟,我不会伤害你的。”把他拉起来,景安王的手触到秦越的手,却拉不起来他。

秦越不敢起来,本来就是她的错,仗着表哥的话,怕也会把表哥拉下水的吧。

“小,小人不敢,小人有罪。”秦越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多,要你仔细听好了,你若是跪的下来,我也不拦你。”景安王噙着笑意,手却悄悄用力把她扶起来。

“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越认怂的攀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想必你也知道了,云温是我的人。关于你,我有一些不解,作为京城中算是朝廷重臣家的儿子,你为什么会突然来投军?”景安王毫不掩饰自己的疑问,直接向她追问。

景安王这样问,说明自己的情况,他一定有一定了解,一般的借口是无法说服他的。

想要留下来,是需要得到他的信任的。

“是啊,像我这样的公子哥,从小娇生惯养的,怎么会突然投身到军中呢。呵呵”秦越一脸苦笑,这件事她决定对他实话实说,毕竟也确实没有什么还隐瞒的。

“还不是因为我爹,我爹给我定了朝中重臣方大人的女儿——方清,我不想和她成亲,可是又无法违抗父命,我只好找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借口,所以——”秦越看着景安王的眼睛,希望从他的眼里得到点儿肯定。

听到秦越是为了逃婚,景安王心中一震,一种莫名的情绪徘徊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可是他表面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原来如此,秦越,你知道,在军中,主帅都是以什么取胜的吗?”

突然他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秦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等她回答,景安王就自己继续说下去。

“士兵。这里的士兵,是主帅手里的利刃。可是他们不是刀剑,他们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如果主帅不能做到服众,那么这些士兵就会把利刃对准主帅。如果不想这种情况发生,唯一的,就是公平。”

“殿下,我明白了。”

见秦越说明白了,景安王倒是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了。“哦,你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殿下的忧虑,小人都明白,小人作为新入的士兵,却因表哥得到殿下的照拂,从士兵中免了辛苦难熬的训练,虽然殿下带领的队伍军纪严明,底下难免有不服之众。”

“主要,主要是,殿下与小人,也也,也”

见他吞吞吐吐,脸涨红的像个红苹果,景安王有些好奇,便问:“怎样?”

秦越着急了,眼睛一闭,往地上一跪:“殿下与小人,也让人难免误会,殿下有龙阳之癖,小人不想名誉有损,毕竟堂堂三尺男儿,家中还有未婚妻,不敢给方小姐蒙羞。”

“噗。”想不到这小兄弟还想着自己的清白名誉,只是自己刚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又跪了下去,这地上跪着就这么舒服吗。

“看来你是有主意了?起来说吧,地上凉。不许再跪了。”景安王拍了拍身边的木凳子,示意他坐着。

听他的口气有些许宠溺,秦越心里便是一凉,这人,不会真的有龙阳之好吧?如果万一发现自己不是龙阳,那他还能好自己吗?不不不,是还能放过自己吗?

“殿下,我是想了想,以我现在的身份待在殿下的帐篷里,实在是不合适,如果我帮殿下侦破半月湾的秘密,可以以军师的身份留下这里吗?”秦越谄媚的笑,此时无比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因为对她有点“龙阳之好”,而点头同意她的想法。

不过荣深抓的重点貌似不是她提的问题,而是放在了“半月湾”三个字上。

“半,月,湾!”听到这三个字,连这个从京城来的小兄弟都知道了这件事,看来半月湾的事情已经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只会落人把柄。景安王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可是他一直的难题,如果真能让他给解了,军师的身份有什么不能给的呢!

“你真的有把握破解半月湾的秘密吗?”这可不是儿戏。

“殿下,小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小人愿意一试,现在殿下不是没人能解半月湾的秘密吗,权当死马当作活马医,给小人一个机会,万一小人能给您一个惊喜呢?”

打包票这等蠢事,秦越从来都不会干的。

“好。我答应你。”他说的对,只要有一点儿机会。都不能放弃。

“殿下还需要答应我两个要求,第一,明天把所有能查到半月湾的资料都送过来,第二,小人希望新兵沈丘能够参与此次的行动中。”

“第一个我可以答应。只是第二个,告诉我为什么?”

景安王这样问也不奇怪,毕竟涉及到重要的秘密,秦越便直接回答:“沈丘是小人多年好友,有他在,小人方能安心。”

“好,那就照你说的办。我这里有一本笔记,是我命人暗中搜查半月湾的总结,你先看看吧。”景安王从书架上抽取一本用素锦封好的宽厚纸本,递给她。

秦越左看右看,看到封面上有线刺绣的小楷,写着“荣深”两字。

原来,景安王的名字叫荣深。

送来的半月湾资料很多,但秦越大概翻了翻,都是一些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居多,总结来看能够归为三类,一类是在半月湾总是有失踪人口,不过为数不多,但根据案宗来看,没有找回来的居多。

还有一类,可以归结为自然现象类,有人目击说常有大熊与狼等动物跑出半月湾,却过不了多久就死了,尸体没有被攻击的迹象,他们说半月湾里有神秘的存在。

还有一类,则说半月湾是个奇特的地方,附近的人一到夏天爱到那附近乘凉,那边几乎没有虫蚁,也没有蚊虫靠近。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记录在案了。

秦越开始发愁了,这什么都没有,这怎么查半月湾,难道真的要这样前往来试探吗?

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故,到时候他们可真是连一点抵挡的余地都没有了。

景安王看完这些总结后随手给了沈丘,沈丘也看了一遍后又给了程璟,程璟大致扫了一眼,又放回了桌子上。

他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这些卷宗,有好多事情都没有记录,还没有他了解的全面。

景安王神情严肃,估计他也没有想到,这半月湾的卷宗,就这么一些信息,不打无准备的仗,这,叫他怎么准备。

“说说你们的想法吧,这卷宗的信息有限,剩下的,就要靠我们去想了。”景安王看了看秦越,示意她先说她的想法。

“我只是好奇”秦越想了想,继续说:“那半月湾的地势不是有些凹陷,加上有像半月一样的山壁阻挡,常年积雨导致百草丛生,枝繁叶茂,照理说,这种地方的蚊子,是最多的。”

“按理说是。”荣深点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按我刚刚总结的第三条来看,不仅半月湾没有大批蚊虫,连半月湾的附近,都没有什么蚊虫。”

“并且,里面经常有一些大型动物的离奇死亡,说明了这个半月湾有一些东西,能够导致里面的生物死亡。”

见几个人认真的听着,秦越继续说:“那么,如果是大型动物的死亡,我们可以理解为比大型动物更厉害的动物的攻击,但是,这个半月湾,蚊虫都不能存活,什么东西能让大小不同的动物死去呢?又让人看着一切那么顺其自然,理所应当呢?”

“山里的水,花草,空气,还是其他,都是值得注意的对象。”秦越说完,发觉荣深投来赞许的目光,不自觉心里漏跳了一拍。

“是瘴雾!”程璟听到这里,从椅子上站起来,继而又跪在荣深面前。

“殿下,属下在这些地方生活长达七八年,对半月湾的情况也略有听说,只是,方才秦越小兄弟给我看的卷宗,却没有记录这项信息。”

“程副将怎么动不动就行礼,我这个景安王不计较这些。”荣深把程璟扶起来,程璟思索一番,才开始朝众人娓娓道来。

“据我所知,大概四五年前,半月湾是有蚊虫的,并且蚊虫特别多,因为有猛兽,很多人不敢进半月湾。那时候的半月湾,并没有常年累月的瘴气,只是早晨和傍晚才起,和现在普通的山区没什么不同。”

“哦?还有这事?那为什么卷宗上没有记录?”荣深不解。

“是因为一系列的事,所以掌管卷宗的人没敢记录。”

看着荣深脸上感兴趣的意味更浓,程璟又继续说:“突然有一天,我们正在驻扎的边防巡视,有一大群蚊虫黑压压的飞来,正巧天要落雨,我们就四处找躲雨的地方,说来奇怪,这群蚊虫竟然被落雨打的纷纷落到地上来,死了。”

“当地的百姓都是一些信奉鬼神之人,那时候就流言四起,说这蚊虫就代表着百姓,天降落雨把蚊虫打散了,就是说天对皇帝不满,要惩罚百姓。”

“驻守的将军那时候还是没有离任的冯少延将军,冯将军最讨厌这种流言挑破离间,便命人去查,我就是前去探查的一员。”

“我们把蚊虫出现的周围都问了一遍,有好多人都说看见蚊虫是从半月湾飞出来的。并且那晚之后,很多人说半月湾里有好多窸窸窣窣像人走动的声音,第二天有人壮着胆子去查看,发现半月湾里起了瘴气,就是从那时候起,半月湾的瘴气才常年不散的。”

程璟顿了顿,似乎又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生怕漏掉了一丝一毫的线索,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至于为什么不记录入卷宗,是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

“住在半月湾附近的居民第三天后来报案,说他们昨晚,都见到了鬼,而且蹊跷的是,那次不是一个人见到,而是很多人一起见到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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