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众民以食敬为天

闲步于荒野中，穆杰回忆着种种过往，只觉周身乏力。见身旁有偌大的草坪，少年立刻就躺于其中，双臂枕着头，看着天际云卷云舒，顿时陷入沉思遐想。穆杰自幼便想着烹饪出鲜美的佳肴，让人享受珍馐美馔。然而如今天下大乱，民无余粮可食，又谈何做菜烧饭。

“治大国，如烹小鲜。为人臣子，最难的地方，就是既要尽忠，又要自保。”穆杰惆怅不已，喃喃说着，“我这辈子苦学厨艺，勤练武功，可就算到了这等地步，对许多事情也还是无能为力。”

在空地里荡然漫游，不知到底要往何处而去。少年只觉天地浩大，而身如漂萍，无所依从。仅数年之间，父母、祖父、恩师、好友，还有心爱之人，尽皆离开自己。纵观世间诸事，已然没有可留恋的地方和人物。

太平军屠杀穆家满门，原要找他们报仇，但穆杰细想过去，战场的惨叫哀嚎悠然涌入心中，此景历历在目。想着家仇虽能报，却要让无数百姓因战乱而颠沛流离，心头自是无法安定。可见这报仇大事，一时间也没办法做成。

顷刻之间，诸多事端于心间纷至沓来，忽地悲从中来，顿时潸然泪下：“现在连家人安危都无法保全，我纵有绝世武学又有何用。自古民以食为天，我一心要让天下百姓尝到可口菜肴，不过时至今日，黎民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又怎有食材做美味。”

“当初若不是我的疏忽，让怡妹离开我身边，此刻也不会下落不明。可见还是因我过错，才会变成这等局面，这世上被我害苦的人真是太多了。洪秀全、杨秀清他们自然是恶人，可是他们杀尽大清的贪官污吏，又该是好的。不过他们连连征战，弄得天下民不聊生，到头来还是害死了我穆家满门。”

“学武若真是为了打打杀杀，那看来这二十多年都是错的，我从小勤学苦练，没成想到头来也只有害人。早知是这样的局面，还不如一辈子都不会武功。百姓无粮充饥，那我学那么多的菜法，又有什么用处呢？但没有学厨练武，现在又能做什么？”

在草坪上辗转反侧，愈发觉得脑袋糊涂，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接连着许多时日，少年白昼难咽食，夜晚难入眠，在偌大的荒野里徘徊不定，都是思量着这些事情。

是日，策马扬鞭行至河南的某个小镇，穆杰在一个酒楼要了靠窗的位子，在座位上闷头自酌数杯清酒。方才饮了两杯，就从窗边看见街道有群汉子围住两个武当派打扮的道长，那两位道长浑身皆已受伤，而那十余个汉子手持兵刃，各个凶神恶煞地盯着二道长，好似要将其生擒活捉。

放下手中的酒杯，穆杰的目光落在街上的场景，只见周遭百姓尽皆吓得慌忙逃窜，而那十余名汉子也准备出击动手。二道长拖着受伤的臂膀，勉强握紧长剑，高声喊道：“你们巨鲨帮为非作歹，今日就算贫道栽于尔等之手，他日武当也定会上门前来，为我二人报仇的！”

怔了怔，穆杰看清那十余人皆身着黑服，握着的兵刃也皆是仅巨鲨帮才有，果真验证了他们的身份。目光始终是落于街上，穆杰暗自思量：“这巨鲨帮在河南势力颇大，原先是在海面为盗，后又于沿海城镇打家劫舍。我好歹还是武林盟主，武当也是江湖中的大门派，既然被我瞧见，那就定要出手相救了。”

正自想着，巨鲨帮的诸多打手纷纷进攻，二道长连忙使招抵挡，却也无法抗衡如此多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自半空中飞下一人，只听“砰砰砰”数响，巨鲨帮的许多打手就应声被击中倒地。定睛瞧去，那人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而暗器却是些许瓷杯。

见青年手无寸铁，更因他突然从半空杀出，打手们尽皆勃然大怒，当即骂道：“臭小子，这么想来送死吗？”穆杰冷冷地盯着那人，嘴角微微一扯，无所谓地说了句：“你们都一齐上罢，没说那么多废话。”

众打手顿时感到奇怪，听其口出狂言，更是怒不可遏，旋即就有个打手不辨对方实力，就径自挥刀向其砍去。穆杰左闪右躲，虽让对方招招落空，看上去却也没有占半分优势。其余人见状，只道他武艺平常，于是一拥而上，朝着穆杰猛攻。

二道长见青年面无表情，饶是身受重围，却也依旧淡然从容，兀自来回闪躲。无论是适才的五六个打手，还是此刻十余名汉子，穆杰步伐并未加快，但仍然让他们无法触及。忽地穆杰斗转身形，右手挑掌，左手翻拳，仅片刻工夫，就将众人打倒在地上。

这般变故让二道长大吃一惊，巨鲨帮的众打手跌倒于地，半晌都爬不起身来。二道长回过神来，当即向青年道谢，而穆杰转过身，朝着那两位武当道士抱拳说着：“二位不必多礼，只是他们为何要出手加害？武当派和巨鲨帮向来是没有冤仇，今日怎会有如此事端？”

轻叹一声，有个高壮的道长解释道：“少侠，你是有所不知，自盟主失踪后，江湖都乱成一锅粥啦。各大门派纷纷派人去寻，声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还是有些许贼帮邪教见江湖门派群龙无首，就趁机作乱，弄得江湖是乌烟瘴气。”

顿了顿，另外有较矮的道长回话道：“这巨鲨帮就是其中之一，见我们武当弟子在河南打探盟主的下落，就向我等发难，处处作对。原先我们谨遵掌门师叔的命令，不要与之正面交锋，怎料他们蹬鼻子上脸，愈发猖狂，竟是直接要抓走我等。”

听得他们的回应，青年逐渐明白此事还是由自己而始，也于心头喃喃：“这些时日以来，我疏忽留心江湖之事，这才让江湖变得这种地步，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正自想着，穆杰又问了句：“那你们可知盟主的模样？”

青年甚是好奇，自己正是武林盟主，此刻就站在这些人面前，却也没有被认出来。二道长点了点头，掏出怀中的图纸。那上面赫然画着一个人的样貌，其旁也写着数个大字，只见写道“食侠穆杰”。

低首看着画作，旋即又抬起头来，盯着面前的青年，二道长望得怔怔出神，继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说了几句。高壮的道长又是将目光从画作到青年身上来回移动，试探地问了句：“少侠，难不成就是……”话语未曾说完，穆杰就点了点头，直言回应：“没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