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敲敲打打又一天(中)

“跟上啊,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在这瞎耗...”

吴良往前走了两步,发觉后头没人只好又无奈得转回头来,毫不掩饰得表达着自己的态度。相比而言,范信恒倒像个受了气得小媳妇似的,不是我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吗?

想不通啊想不通,满脑袋浆糊的范信恒迈步跟上,越走头越低,一脸的犹疑,于无形中就不由自主得低了吴良一头。

走出家属院大门向右拐出不远,就是一条被两栋大楼隔出的石板小巷,一长溜桌凳排开,因为没有城管得以在巷子口光明摆摊的周老太正扯着嗓子叫卖。

“豆浆,新鲜出炉的热包子喽......”

数了数日子,今天恰逢周末,好几位附近的居民在桌边恋栈不去,年轻人一边笑一边说着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上了年纪的则顺势摊开摊开棋谱,跳马排炮杀了起来。

吴良本来想在路边就直接把话说清楚,自己和高姌晴只是发小,顶多再兼任着一个曾经追求者的身份,还是求爱不成的前任,他范信恒想追就追,根本没必要跑到自己门前蹲守。如果是为了昨天发生的口角而来,那就更没必要了,遇见先互相怼两句,不是咱们年轻人之间常有的事吗?

只是,吴良停步转身看向范信恒时,温和的笑容都露出来了,却被一个小细节改变了他接下来的行动。在巷子深处,有两三条野狗正狂躁得吠叫扑打着什么,陷在阴影当中的垃圾箱旁污水溢流,吴良隐隐约约得看到了一抹血色。

本着抑制不住的好奇心理,吴良向里靠近时随手捡起了道旁的一块石头扔将过去,野狗受惊顿时向两边一散,动物可分不清楚人类的善恶丑美,只知道在这座城市当中唯有人类才是最凶悍的存在,所以哪怕吴良嘴角挂着笑,领头的一条大黑狗也只敢呲了呲牙,低吠一声后便带着几个小弟不甘心得离窜而去。

留在原地的,居然是另一条明显受了伤的小狗,满身的毛又脏又乱,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洁白毛色。

这不是孙漂亮吗?

尽管对小猫小狗的品种了解不多,可吴良岂会认不出后世那位常年自称颜王的明星的同款猎犬,一只标志性得黑色眼眶向外翻肿得厉害,鼻子也被抓破了伤口好像还有些溃烂,后脚无力得拖着只靠两只前腿撑地,看见吴良靠近,它明显存着戒备想叫又叫不出来,徒劳的张张嘴,最后还是只能无奈得趴在了地上。

一条受了伤的流浪狗,连长相都和泰日天等擅于撒娇卖萌的品种搭不上边,只剩下可怜和像烂泥般瘫成一团的狼狈。

“喂喂喂!”

范信恒本来就因为吴良脸上那副不咸不淡的态度神情而憋了一路的火气,现在又走进这条污水横流的小巷,宁愿蹲着看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也比和他说话重要似的。从小养尊处优,自然心高气傲得范信恒终于忍不下去了,跨到身前,他两手抱胸自上而下得看着吴良,一只脚还有意无意得在流浪狗跟前晃了晃,用带着七分倨傲三分不屑的语气嗤笑道:“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一条破狗有什么好媳的。我今天来就是警告你,以后离姌晴远些,她不是你这种乡下穷教书匠能够...”

看上去来之前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不过吴良的档案本来就还在学校里放着,范信恒随便找人打听一下自然不难知道吴良支教老师的身份。

只是,吴良可以把他不当回事,地上的狗却不能。

范信恒的突然逼近,和明显激烈的肢体动作,都让这只敏锐又长时间处于生死边缘的流浪狗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原本就生着满口尖牙的暴躁猎犬。

“啊!”

明明看上去跟只差一口气就要死了过去的斗牛梗,忽然一个双腿弹跳,死死得咬在了范信恒裤管下端靠近脚踝的位置。

天可怜见,范信恒其实真的没有招惹它的意思,尽管不可能像心善体柔的小女生似的一见到可怜兮兮的小动物就会泪眼朦胧心生万般怜惜,但他也绝不会对这条小流浪狗做些什么,就连那条左摇右晃跃跃欲试的腿,也只是单独针对给吴良看的啊!

“松开...你倒是松开啊...”

初春时节,天冷温度尚低,在那条见风度不要温度的修身长裤里头,其实还是套了层保暖内衬的,但在小白狗的死力撕咬下,两层裤腿还是以一种不可逆的进程慢慢扯开。

不过从吴良的视角看来,范信恒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哪怕在如此情况下他也没有太用力椅腿脚,只是边安抚边尽量轻柔得拉扯着,或许是见小白狗太可怜太虚弱,才怕自己的动作过大会伤害到它吧。

一个总是以倨傲面目示人的富家公子哥,却被一条陷入穷途末路只能拼了命得吠叫着,只能用牙齿努力扞卫自身的小流浪逼得手脚无措,一步步退入死角的场面,忽然让吴良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喜感,他扯着笑,就在那半蹲着身子看着。

而放到当事人的身上,范信恒仅有的感受恐怕就是尴尬了,尤其是在捕捉到吴良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以后,他更是止不住得火气上涌。

“你松不松开?”

“汪!”

“我告诉你,你别逼我啊!”

“汪汪汪!”

......

殊不知这样的对话,只会让他人觉得越发好笑,一条狗又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因为范信恒脚上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小白狗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也越来越重。

甚至,当范信恒猛然一抬腿用力向后撤脚,小狗趴在地上一下子被拖出去四五米远的时候,它都没把牙齿松开,反而一直努力得搬动着明显带伤的后腿,一连几次蹬地,又一次次得椅倒地,但就是不松口,不放弃。

这么惨的一条狗,却还在拼了命得努力活着,吴良忽然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别动!”

在一只手拉住范信恒的裤脚,将他喊左,吴良将另一只手毫无防备得递到了流浪狗的跟前,说不清什么眼神的看着它,平静而又温和道:“来,到我这来。”

而这一次,小白狗却像是听懂了似的,松开嘴,转头和这位看上去毫无威胁的人类眼神对峙了半天,是个人都能瞧它此时的犹疑。

吴良手再稍稍往前伸了一寸,小狗就往后退了一寸,就连范信恒都不由自主得屏住了呼吸,静静得看着这场跨越了物种隔阂的情感交流。

范信恒也蹲下身子,笑着怂恿道:“姓吴的,看来你们之间比较投缘,把它带回去养喽?”

然而,人类的自以为是还是让他们下了一个愚蠢的判断,将只是稍稍有些缓和的气氛,却错认成了可以发展的信任。

就在吴良把手伸向小白狗头顶的时候,小白狗却忽然张嘴扑了上去,没有衣服阻隔的吴良,手上瞬间鲜血溢流。

在生死边缘游走了不知到多长时间的流浪狗,又哪有那么容易降服,哪怕是宠物公司的专业兽医,恐怕也不敢这样毫无防备和小白狗表示亲近。

范信恒吓得再次惊叫出口,身子向后一歪就一屁股倒在了地上。而指间剧痛的吴良,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依旧静静得看着小白狗。一只手被咬住,吴良也不想着要挣脱,反而将另一只手又伸了过去。

从头顶到后背,吴良一遍又一遍得轻轻捋顺着它满是伤疤的毛皮,眼神越发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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