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中计
应含絮恍然:“倒也巧了,那辛容贺岚喜戴面具,是个什么脾性?”
何不言闻言,当即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此人生相丑陋不忍直视,不提也罢,正因此,我易容虽然简单许多,可每回都是易一次,吐一次。”
应含絮斜眼瞪他:“像你这种以美为荣的人,着实讨厌。”
何不言不以为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否则你的池崇岂会天天夜夜甘愿陪着他金发碧眼的美娇娘,而好几日不来看你这个残废?”
这句话把应含絮伤了个透彻,的确,尽管因为女尊的问题,鄂尔娜尹与池崇产生了不可化解的矛盾,然而关起门来一个屋子一张床上,当池崇温柔以待,鄂尔娜尹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她深爱的男人的面子上,也终于一步步妥协,心甘情愿地做了池崇的帮凶,成了颠覆鄂尔皇族统治最大的叛徒。
女皇再也不能袖手不管,她拖着疲惫的身心想要废掉辛容贺岚这位驸马,可没想到宫里宫外的人,竟早已被他撤换,女皇的心腹不知何去,怒吼满堂,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顿时孤立无援,亦幡然悔悟:“我儿苏赢,是否也是遭你毒害才迟迟不醒?”
辛容贺岚牵着鄂尔娜尹,淡然处之:“岳母大可不必如此激动,如今朝中上下皆是与你我一条心的人,宁国屡次犯境,正值酷暑,他们已能适应北方寒冷,随时都有可能进攻报复,我们本该同仇敌忾,岂可内讧添仇人之快?”
“狗屁才与你一条心,只有娜尹这个傻丫头,才上了你这狼子野心的当!”女皇怒极,不顾形象,泼妇谩骂,辛容贺岚自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鄂尔娜尹依偎在他身侧,夹在母亲与爱人之间,满腔矛盾纠结,只能哭泣:“母亲,四方之国皆重男权,不也昌盛繁荣了数百代?我们女子本就弱于男子,为何非要霸占着权力不放?我愿为北银国开疆扩土,我也可策马驰骋沙场迎敌,可如今我身怀子嗣,诸多不便,唯有贺岚帮我操持政务还能保护我与孩子,母亲,为何你就不能放手一次呢?”
“傻丫头,我若放手,岂非将我鄂尔皇族的一切拱手于他人?”
“母亲,贺岚不是别人,他是我的丈夫呀,我愿以他为尊、以他为荣,往后我们还是一家,他们男人在外奋斗保家卫国,我们女子主内心无旁骛,这样不好吗?”
“没有出息!真是气死我了……”女皇越气越想不开,絮絮念叨,“打小我就对你抱有莫大期许,你比你哥哥更勇敢更专注于权力,可我实在没想到你竟会败在一个男人手里,若真如此,我恨不得打掉你肚里的孩子,是他让你怯懦,是他让你退缩!”
女皇大约很快就后悔自己这一举动,因为这一举动直接促就了辛容贺岚对她的软禁,然而此时此刻她被怒火冲昏了头,她持着权杖扑过来,一棒子狠狠打在了辛容贺岚的背上。
那一刻,辛容贺岚很自然地侧身挡在了他的妻儿面前,替鄂尔娜尹结结实实受了那一棍,也让鄂尔娜尹愈发对他死心塌地,反而对生母心生了嫌隙。
因此女皇很自然地被关了禁闭,鄂尔娜尹没有半句怨言,朝中上下也皆默认。
堂堂雪国女皇落得这样下场,应含絮觉得有些凄惨,闲来无事,心血来潮去探望了她。
“我早该知道他不是辛容贺岚。”女皇哀怨叹息,“十年前,宫里曾发生过一仇灾,娜尹被困火场,火势凶蒙,竟没人敢去救,那时只有小小的贺岚冲进去把她背了出来,在所有人都只顾着关心公主伤势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被烧伤的贺岚悄悄离开,此后,他一直戴面具示人,我从不敢去看这孩子面具下的脸,但我了解这孩子的心性,不是现在这样子的。”
应含絮默然。
“他究竟是你什么人?”女皇问。
“我……前夫。”应含絮有些难以启齿。
女皇定定然看着她,郑重其事:“我一生阅人无数,此人,我敢说,并非善类。”
“我知道。”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要么就是生性残酷,要么就是行将就木、无所不顾。”
“我宁愿他生性残酷……”
看到应含絮眼底仍含着不灭的星火,女皇告诫道:“你既已嫁了苏赢,从今往后就要对苏赢一心一意,今日我落难于此,恐怕再难有机会翻身,我只求你……”她突然跪下,眉目诚挚,“务必帮我照顾好苏赢,另外,不要伤害娜尹,她到底过于单纯,不识人心。”
女皇的下跪,令应含絮承受不起,她忙吩咐阿喜、阿敏将人搀扶起来,并答应道:“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保您一双儿女平平安安。”
女皇心怀感激,遂对她道:“你这双腿骨骼完好无损,不能走路只因寒气入内僵化经脉,在我寝宫内有一处温泉,常年灼热,你若每日去泡上一泡,大约会有好转的可能,这是钥匙。”
应含絮记下了,谢过后,带着钥匙离开。
出来的时候,阿喜大喜:“早就听闻女皇寝宫的温泉池有神养般的疗效,夫人能被允许入内泡澡,真是再好不过,想来这副双腿,很快就能健步如飞了。”
应含絮骂她贫嘴,尽管心中不敢抱太大希望,可有的机会,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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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氤氲的温泉池,四周藤蔓缠绕,开出妖娆的红花,落在池中央,随着涟漪轻轻拨荡。
阿敏服侍应含絮褪下霓裳,进入浴池,脚尖刚沾到水汽,应含絮就“咦”了一声。
阿敏道:“这水着实是烫,夫人能适应吗?我这手才刚探进去,就烫得忍不住要抽回来呢。”
应含絮道:“我感觉到热度了。”
阿敏大喜:“真的?”麻木了好几个月的双腿,就是掐到流血也毫无感觉,这会子应含絮有了反应,自然令人喜不自禁,“那真是早该求女皇开恩,多来泡上一泡了。”
这一泡澡,令应含絮心旷神怡,她感受水流在脚趾间调皮地跳跃,尽管腿上还没有连带到这抹惬意,然渐好的趋势,总归是个希望。
然而谁人都没有想到:应含絮泡澡会出意外。
是阿敏首先觉察到了不对劲,她看着应含絮红扑扑的脸蛋,问:“夫人觉不觉得有点过热?要不起来喝些茶歇一歇?”
应含絮没有理她。
“夫人?夫人?”阿敏又连着叫唤了好几遍。
应含絮才悠悠然睁开半阖的眼睛,抬眸问:“什么事?”
“夫人还是起来吧,我看夫人都快睡过去了。”
“没事,泡着是挺舒服,就是有点昏昏呼呼……”当应含絮把手从池子里伸出来扶额的时候,阿敏才看到她沾了水的手臂上,全身红色的小疙瘩。
“呀!”阿敏大惊,急忙唤来门外的阿喜,阿喜见了也是惊慌失措,两人想合力把应含絮从池子里捞上来,却因她又沉又滑没办法做到,更怕硬拉强扯弄伤了她,阿敏忙催促阿喜去喊何不言来:“快去找不言先生,平日里就他与夫人走得最近。”
阿喜急急去将何不言叫了过来,何不言见状也是一愣,然后踌躇在池边不敢下手,问:“这光溜溜的我要是沾了手,怕是要被池崇灭口。”当即他又提议,“你们还是去请大驸马吧。”
如此一来二回的,等辛容贺岚赶来,应含絮整个人都已经昏迷了。
因为泡在这不知名的水里才出了问题,辛容贺岚责怪一干人等没有及时把她救起来,何不言在旁嘀嘀咕咕,反问他:“我要是真就跳下去抱起一丝不挂的她,你真的不会灭了我的口吗?”
“当然不会。”辛容贺岚说,一边将应含絮打横抱起,一边回答说,“顶多剜你一双眼睛——还看?”
何不言忙背过身去,阿喜和阿敏手忙脚乱地给应含絮披上绒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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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回驸马府,待一切收拾完毕,辛容贺岚才慢慢审问前因后果,得知了来龙去脉,雷霆震怒:“女皇给的钥匙、提的点子,你们就言听计从?我平日里千叮万嘱不要纵容她往外跑,废了个腿还这么闹腾,怎不见得一个个都肯乖乖听话?”
阿喜和阿敏垂首呆立在旁,不敢说话。
直至辛容贺岚替应含絮穿好了睡衣,才放了何不言进来诊断。
阿喜和阿敏在旁看了,愈发觉得这位大驸马肯定就是应含絮的前夫池家三少,从不见他对娜尹公主体贴无微不至,照顾应含絮却手法娴熟,俨如多年恩爱夫妻。
何不言诊断的结果很简单:“是中毒。”
结果简单,过程却不简单,辛容贺岚很快怀疑到女皇的用心:“那温泉池我早有耳闻,从前娜尹也常沐浴,但从未有过中毒之说,不言,今日你在池畔,可曾觉察到有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