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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最坏的结果(1)

周长河打着相亲的幌子赶到济善堂药店时,天已经黑了。他当然知道白掌柜急着找他,一定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

走进济善堂药店的大厅,抬头看到周晓莉正在等他,“白掌柜呢?”

“在后院。”

“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晓莉开玩笑说:“当然是跟你相亲啊!”

周长河皱起眉头,他不习惯同志之间开这种**的玩笑,但是也无法反驳,毕竟周晓莉来济善堂是为了替他打掩护嘛。对于自己的同志,态度还是需要注意的,更不能轻易对一位女同志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周晓莉也觉得自己过分轻佻了,立即收敛了笑容,低声说:“军统来人了,就在后院。”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周长河整一整军装,朝后院走去。

周晓莉幽怨地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这声叹息是对爱情的求之不得,又多少有些不甘心的意味。

济善堂药店后院,偏房内。年轻气盛的蒋庐山正跟白掌柜发脾气。谢婉婷坐在梳妆台前顾自描眉画眼,置若罔闻。

“不把我这个特派员放在眼里对吧?欺负我年轻对不对?”蒋庐山怒气冲冲地说:“他‘蝰蛇’有什么了不起的?倚老卖老啊?我告诉你,耽误了我们执行任务,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息怒啊,蒋特派员,周长官马上就到,很快就到。”白掌柜陪着笑脸解释着。

蒋庐山说:“到外边瞧瞧去,天都黑了,这话你说了一整天,人呢?在哪里啊?我看他是故意的,想给我脸色看!”

“误会啊误会,或许是周长官出了什么状况,他一直不露面,我也很着急啊!你们刚来,很多情况不了解。天津卫局势复杂,团头疯大顺、粪霸老六、洪帮宋氏兄弟以及警察局的韩巧良、治安军的李耀祖,等等等等,想要周长官这条命的大有人在!”

白掌柜故意提起天津卫的局势,是想扰乱蒋庐山的情绪,转移他对周长河的注意力,果然年轻的蒋庐山上当了。

“开什么玩笑?身为中统特工,他如此高调做事,招惹了这么多人,是自暴自弃,还是另有原因?”

面对蒋庐山的质问,白掌柜暗笑,嘴上却说:“我也不清楚啊!”

蒋庐山指点着说:“你不清楚我知道,他就是一个不合格的特工,连最起码的身份掩藏都做不到!我真是纳了闷了,他这种素质的人怎么能担任中统天津负责人……”

见周长河和周晓莉进门,蒋庐山闭嘴不说了。

周长河堆起笑脸,一路小跑着上前,主动握住蒋庐山的手,谄媚地说:“特派员同志吧?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蒋庐山冷脸说:“你就是中统局的传奇人物‘蝰蛇’?”

周长河谦虚地说:“让您见笑了,传言不可信,在下周长河。”

蒋庐山厌烦地挣脱开他的拉扯,说:“敝人蒋庐山。对了,我们刚刚在街上见过面,你跑到海光寺干什么去啦?”

周长河正想解释,谢婉婷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周长河一眼认出谢婉婷,登时就愣住了。两人对视过程中,双方眼神里均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周晓莉、白掌柜察言观色。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军上尉谢婉婷,我的爱人和搭档。”

蒋庐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周长河迅速恢复奴才嘴脸,像只哈巴狗一样朝谢婉婷连连鞠躬致敬,“原来是弟妹啊!幸会,幸会。”

“林老板,好久不见啊!”

谢婉婷一开口,周长河便知道一切都隐藏不住了。

军统女特务的臭脾气,周长河早有领教。三年前,谢婉婷到上海执行秘密任务,两人曾有过短暂而浪漫的交往。

冷血残酷的军统特务恋上青帮大佬,软硬兼施,投怀送抱。周长河至今想起那一幕都心有余悸。谢婉婷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被这个女人的情绪左右。

“您还记得我?”周长河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说。

“我怎么敢忘记呢?我怎么能忘记?!上海青帮大佬林沪生当年可是威风八面,他要是个男人,就不该忘记那个浪漫一夜的海誓山盟……”

面对谢婉婷仇视的眼神,周长河无计可施,只能陪着笑脸尴尬地站在那里,准备迎接更猛烈的炮火……

蒋庐山纳闷地问道:“婉婷,你认识他?”

谢婉婷赌气说:“不认识!林沪生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林老板在一次帮派火并中,血洒上海滩C了,既然周长官到场,我们说任务。”

周长河如释重负,附和说:“对对对,说任务,说任务。”

入夜,狮子林酒楼食客如云。大厅角落中,京东大鼓艺人“矮矬子”持三弦伴奏;十七岁的女徒弟多寿手挟铜板,击鼓演唱,倒也有板有眼。

几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女进门,在一名酒楼酗计的引领下,来到位于二楼的某个包间。

满桌酒菜,团头疯大顺坐在主位上。

几位中年男女进门,纷纷地朝疯大顺拱手致意,齐呼:“疯爷。”

疯大顺一声长叹,说:“唉!都坐吧!武汉团头鄂平赖在我天津卫迟迟不肯走,你们说该怎么办?”

众人落座,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或许他有什么难处吧?”

“我猜也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跟他没有过节啊!”

“这个鄂平可不好惹啊,听说他是孙大帅手下八大金刚之首,当年孙大帅兵败,鄂平宁可上街讨饭,也不接受国军的改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暂且隐忍为妙。”

疯大顺冷笑说:“之前我给鄂平带过话,三日为限,请他离开天津卫,可是他置若罔闻,拿我疯大顺的话当放屁!”越说越来气,疯大顺将筷子撂在桌上,又说:“既然该忍的忍了,该帮的也帮了,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今天晚上他再不离开,真的没机会了!”

两名乞丐蜷缩在街角,看着济善堂药店的两个伙计上门板。

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一个穿中山装的学生骑着单车穿过街道,路过两名乞丐时迅速留下一个布包。

乞丐不动声色地捡起布包,打开一看,原来是两把尖刀。两名乞丐目光凶狠地观察左右,悄悄将尖刀揣进怀里。

济善堂药店后院,偏房内正进行秘密会议。

蒋庐山刚说完天津之行的秘密任务,白掌柜便提出了质疑,“韩筑霖好说,暗杀杨炳乾难度太大了吧?他是治安军**啊,家门口有治安军站岗,院子里保镖无数……”

中统军统本来就不是一家人,白掌柜藏着私心,不愿意趟这个浑水,犹豫着又说:“可是我们才有几个人?太冒险了吧?捅马蜂窝必然被蜇!反正我还没活够呢!”

蒋庐山微微一笑,嘲讽说:“在我们军统眼里,这类目标只能算作一次小小的B级任务。当然,你们中统主抓情报,所以平时大概都是打打算盘记记账,像个账房先生一样,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像样的军事行动,这我多少也能理解,但是你们也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吧?”

周长河皱眉沉思,谢婉婷旁若无人地化着妆,周晓莉认真听着。

白掌柜转向周长河,说:“周长官,您说说看法呀!”

周长河装出为难的样子说:“我能说什么呢?蒋少尉是军统特派员,是此次暗杀行动的总指挥,我们只是配合他的行动。知道什么叫配合吗?就我们中统这几块废料能配合什么?只能乖乖送命……不对,是乖乖配合,好好配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一定不会犯错的……”

啪的一声,谢婉婷拍案而起。

周长河吓了一跳,神色慌张地左右踅摸,看样子似乎随时准备钻到桌子底下去。

谢婉婷指着周长河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林老板……不,现在该称呼你周长河对吧?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觉得亏欠我谢婉婷,就想办法帮帮我们家庐山,少在老娘面前装疯卖傻打官腔!”

见谢婉婷动怒,蒋庐山上前安抚,“婉婷,谈公事呢,注意态度。”

“注意什么态度?你少管!”

说完,谢婉婷突然朝周长河扬起了巴掌,周长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左脸,等着挨耳光。但是想象中的那一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谢婉婷痛心地说:“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我!若不是任务在身,老娘真想一枪崩了你!”

周长河无奈地说:“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但是提前声明一下,以下所说的话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听不听的还请蒋特派员自行定夺。第一,韩筑霖不能杀……”

蒋庐山打断他说:“为什么?”

对于蒋庐山的不礼貌,周长河努力保持了最大的克制,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扭头对周晓莉说:“晓莉,你来跟他解释一下。”

“是!”周晓莉立即起立,立正说:“韩筑霖是天津特别市公署的副市长,虽然他担任伪职,但是一直暗中与我们中统保持着密切合作,同时也不乏正义之举。不久前,天津各界民众为抗日之国军筹集、捐赠百万善款,其中便有韩筑霖慷慨解囊,一人密捐十万银元。如果连韩筑霖这样支援过国军抗战的正义之士都要被你们军统杀掉,会让多少国人寒心?我们中统今后的工作恐怕也将难以为继。所以,我们周长官建议,韩筑霖不能杀。”

白掌柜附和说:“对,对啊,不能杀呀!”

“蒋特派员,您听明白啦?”

蒋庐山意识到周长河的不悦,稍稍收敛说:“请继续。”

周长河朝周晓莉摆摆手,示意落座,继续说道:“我说的第二点,完全是看婉婷的面子,就算是帮帮你们吧!此计划若能成功,别说是戴副局长和魏主任,连领袖都会高看你一眼。军统传奇英雄的阵营中,必将有你蒋庐山一席之地。”

谢婉婷插嘴,“你想说策反?”

周长河微微一笑,说:“原来你早想到了。是的,策反天津伪治安军。此计划若能成功,必大功一件,名留青史!”

谢婉婷琢磨着说:“计划虽好,难度太大。我和庐山此次赶赴天津执行任务,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不过我会想办法争取的。你估计一下,策反最少需要多长时间能见到效果?”

周长河说:“不好说,事在人为吧!如果你们决定去做,我愿助一臂之力。”

“之前你做了多少准备?策反伪治安军有几成把握?”

面对谢婉婷的追问,周长河摊摊手,撇嘴说:“说实话,一点把握也没有。不过,你们看到我这身军装了吗?敝人现在是伪治安军第二大队高明大队长的副官,也算是一个便利条件。”

谢婉婷冷笑说:“周长河也好,林沪生也罢,总之你这个人阴险得很,你不会害我们吧?”

“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周长河立即装委屈,信誓旦旦地说:“婉婷,或许我以前对不起你,不过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啦!否则魏老板也不会放心地把中统天津负责人的位置交给我,对不对?当然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你们,我们几个只管配合。”

谢婉婷目光犀利地盯着周长河,似乎想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周长河泰然自若,微笑以对。一对曾经的恋人就这样长久地对视着,彷佛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屋里没有人说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婉婷的眼神里渐渐有了特别的意味,她轻咬嘴角,接着妩媚地舔了下嘴唇。十足的诱惑,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太明目张胆了!蒋庐山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一声提醒她。

谢婉婷微笑说:“好吧!我同意这个方案。”

“我不同意!”蒋庐山说。

“你应该同意!”谢婉婷看向蒋庐山,眼神不容置疑,她转向众人用命令的口吻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白掌柜和周晓莉立即起身出门,周长河坐着没动。

谢婉婷问道:“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还有一件私事,是关于特派员的。”

见周长河主动提到自己,蒋庐山皱皱眉头,“跟我有关系?讲!”

“蒋庐山这个名字是后来改的吧?”周长河语气平和地说道:“您原名叫多福,是海光寺多九爷的儿子……”

蒋庐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长河坦诚地说:“我的意思是,既然回来了,是不是安排一下时间回家看看你父亲?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却不进门?”

蒋庐山顿时火冒三丈,愤怒地说:“一个无情无义的老混蛋,有什么资格当我爹?!他有什么资格?!我他妈现在姓蒋,不姓多!该怎么对待他,我蒋庐山一清二楚,轮不到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周长河苦口婆心地劝解说:“多九爷再有过错,也是你的父亲,这是改变不了的血缘亲情,或许当年那么做,他有自己的难处。不如这样,找个时间我做东……”

蒋庐山一把揪住周长河,不由分说将他往门外暴力拖拽。谢婉婷担心他们两个打起来,急忙上前劝解。相互拉扯中,周长河趁乱将什么东西塞到了谢婉婷的手里。蒋庐山没有注意到,憋着一股劲将周长河一直拖到门口,接着甩手扔了出去,就像丢掉一袋垃圾,最后咣啷一声关上房门。

谢婉婷偷偷摊开手掌一看,原来周长河塞给她的是一张名片,顿时心跳加速,惊喜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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