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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最佳搭档(1)

大雨将至,滚滚乌云压城,远处的天边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已经换上一身裙装的周晓莉从利顺德大饭店出来,撑着雨伞匆匆穿过街道。高跟鞋急促敲击着地面,宛如她此刻砰砰的心跳。

“周长河是自己的同志,他是我们的同志!”

这句话周晓莉一路上不知默念了多少遍,激动、兴奋之余还夹杂着一丝**的情感在她的心头逐渐蔓延开来。嘴角忍不住上翘,周晓莉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曹仲达给周晓莉布置此次掩护任务时,刻意隐瞒了周长河这个名字,或许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当周晓莉在利顺德大饭店走廊里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控制不住地要落泪了。周长河微微一笑,朝扮作清洁工的周晓莉点头致意,并随手递过来一张鑫城银行的存单。没有时间寒暄,他径直走进土匪蔫狗子所在的房间。周长河的所有反应都是那么自然,似乎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但是对于周晓莉来说,这同志相认的一刻值得铭记一生。

迎周晓莉进门,曹仲达坏笑着问道:“见到他啦?”

周晓莉激动地点点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簌簌流淌。或许想听他们的故事,曹仲达给周晓莉倒一杯茶,之后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是我们的同志,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周晓莉从挎包拿出一张存单交给曹仲达。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嘛!”曹仲达翻看那张存单,发现背面有手写的“杨公子”三个字,他没有在意,将存单塞进衣兜,又说:“你在富民洋布店,成天守着他,难道就没有一点觉察?”

“没有。你是知道的,富民洋布店是中统的秘密联络点,我只知道他是代号‘蝰蛇’的中统特工。当然,他装土匪的情况我是了解的。所以整体来说对他的印象不算坏。”

“仅此而已?”

“我和他还能有什么?”看到曹仲达一脸八卦的表情,周晓莉正色道:“对了,中统那边正在暗查周长河同志,也不知道是正常的内调,还是来自重庆的授意。”

中统这一小动作,顿时引起曹仲达高度警惕。“嗯,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很重要,要想办法进一步证实。上级有特别指示,晋察冀军区特派员周长河肩负重大使命来到天津卫,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如果中统那边真的查出什么,不光对老周构成极大威胁,而且将直接影响到我晋察冀军区的战略部署。”

“中统那边我会留意的,如果他们此次调查对周长河同志不利,我会采取断然措施。”

周晓莉肯定说到做到,之前为了从韩筑霖的枪口下营救周长河,她身负重伤,甚至差点儿送了命。那次她或许是出于友情,如今意义不同了,她已经知道周长河的中共地下党员的身份,自然会义无反顾。

曹仲达叮嘱说:“晓莉啊,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能冒险。”

“为保护自己的同志,死也值了!”

曹仲达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问道:“你喜欢他,对吧?”

冷不丁被曹仲达戳穿心事,周晓莉登时羞红了脸,嘴上却说:“你开什么玩笑啊?他有爱人,在上海。”

“原来老周同志有家室啊9以为他打光棍儿呢!”曹仲达来了兴致,又说:“不过看相貌,他也应该有三十多岁了,没成家的可能性不大。哎,你见过他爱人没有?”

“我到哪里见去?不是说了嘛!他爱人在上海。”

曹仲达还想问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周晓莉下意识地拔枪。曹仲达听了一会儿,朝周晓莉摆手示意放下枪,“是自己人。”

房门刚刚打开,张风华便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

曹仲达和周晓莉疑惑地看着他。张风华扑到桌前,端起一碗茶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跑得急,说明出事了。

“出什么事啦?你不应该直接到我这里来。这是组织纪律。”嘴上说着组织纪律,其实曹仲达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风华气喘吁吁地说:“是老周,他出事了。估计是土匪蔫狗子告发,警察局的韩巧良带着一队警察闯进了利顺德大饭店318房间实施抓捕……”

曹仲达大吃一惊,追问说:“后来呢?”

“人已经被押到警察局了!我赶回来报信,让张风羽在那边盯着!”

周晓莉着急地要出门,被曹仲达拦下,“你干什么去?”

“救人!”

“别添乱了!怎么救啊?你打算一个人闯进警察局吗?”曹仲达加重了语气说:“胡闹!这样不光救不出老周,连你也得搭进去!”

“老曹,赶紧向上级汇报情况吧?请求支援!”张风华说。

曹仲达着急地说:“什么支援?怎么支援?远水解不了近渴!小张,平时你负责电台,应该知道我们不能主动与上级进行联络,这也是组织纪律!”

一口一个组织纪律,周晓莉被曹仲达的教条思想激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周长河同志被抓了,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不管你有没有办法,我必须要采取行动了!”

曹仲达制止说:“冷静,晓莉啊!你不要着急,越是危机时刻我们越需要冷静,让我想一想,我们哪里出了差错?”

“老曹,我求求你了,别一出问题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好不好?”张风华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明明是这位新来的特派员同志太大意了,跟我们几个有什么关系?”

曹仲达琢磨着说:“太大意了?你的意思是,老周在此次行动中计划不够缜密?”

“周长河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周晓莉努力在说服自己,“我太了解他了,每一次行动,他都有着周密的计划以及相应的补救措施。不敢说滴水不漏、十拿九稳,至少也能留一条退路。”

张风华嘲讽地说:“哎哟,人都被抓了,你还把他夸上。周晓莉啊,你现在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啦?”

“我相信他的能力,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其实说这句话时,周晓莉一点底气也没有,毕竟周长河被抓进警察局是个事实。土匪头子大旗杆是登上甲级悬红通缉令的要犯,接下来会怎么处置他,恐怕连傻子都能猜得出来。

“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曹仲达思索着说:“我想办法打探一下消息。你们两个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周晓莉,尤其是你,记住了没有?!胆敢擅自行动,我处分你!”

周晓莉没有答腔,脑海里闪过在利顺德大饭店与周长河见面的一幕。周长河微微一笑,朝扮作清洁工的周晓莉点头致意,并随手递过来一张鑫城银行的存单。没有时间寒暄,周长河径直走进土匪蔫狗子所在的房间。周晓莉快速翻看这张存单,发现背面有手写“杨公子”三个字。

杨公子?什么意思啊?周晓莉愁眉不展地琢磨着。

警察局的羁押室并不大,一桌一椅而已,门外两名警察负责看守。周长河沮丧地靠在椅子上,隔着铁栅栏看着杨大公子和韩巧良。

杨大公子举着勃朗宁,一下接一下地敲击铁栏挑衅,说:“不是,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土匪头子大旗杆不是挺有本事的吗?怎么今天被我给抓啦?”

“杨公子,别高兴得太早,有你哭的时候。”

周长河垂头丧气地嘟哝了一句,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了。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悲惨结局,因此剑断矛折,变得毫无斗志。

杨大公子哈哈大笑,“死到临头只剩下嘴硬了,大旗杆啊大旗杆,嘴上逞英雄谁不会?有本事你出来弄死我啊!”

周长河欲言又止,紧皱眉头望着铁窗。

“想着手下会来救你?别做梦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鼎鼎大名的土匪头子大旗杆如今已经变成了孤家寡人,连街上的野狗都不愿意靠近。晦气吧?倒霉吧?不甘心吧?没办法,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是你的命!”杨大公子越说越来劲,又吩咐韩巧良说:“去,给我搬把椅子来。”

杨大公子颐指气使的态度让韩巧良有些窝火,他翻个白眼,尽量和缓了语气说:“杨公子,天不早了,您还是请回吧!我呢,还得准备连夜审讯,尽快拿到口供。”

“韩巧良,你爸妈没教过怎么做人是吧?我让你给我搬把椅子来!”杨公子转身看着韩巧良,语气越发蛮横了。

韩巧良不悦,冷笑说:“提醒杨公子注意,本局羁押室有夜间封闭规定,现在离锁门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如果您愿意在这里呆上一晚上,没人拦着你。但是,没有椅子。”

说完,韩巧良气呼呼地朝门外走去。

杨大公子犹豫了一下,转向周长河说:“天不早了,本公子得回去睡觉,没工夫陪你说笑。不过,我还是想多说一句,因为你不止一次劫过治安军的货,所以我爸爸肯定不会轻饶你。直接枪毙太便宜你了,五马分尸或者凌迟处死又太老套,所以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把你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挖出来,当场分给街上的野狗享用。对,是个好主意,我这就跟我爸爸说去。”

杨大公子拐过楼角,噔噔噔地上楼梯,来到位于一层的办公区。

韩巧良正跟堂姐韩巧萍解释着什么,扭头看到杨大公子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杨公子,晚上别走了,陪本科长一起审案如何?”

“你审个屁!把土匪头子给我看好了,明天我爸爸会派人来接管。”

当着韩巧萍的面奚落自己,韩巧良再也忍不住了,他怒气冲冲地说:“大旗杆是我抓的,对不对?自然应该由我们警察局来审。治安军从中插手,什么意思啊?”

杨大公子突然拔枪,大号勃朗宁抵撰巧良的脑袋,恶狠狠地说:“在治安军眼里,你们天津特别市公署警察局就像海河里的一条烂泥鳅!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送你一杆秤啊!”

韩巧萍上前将杨大公子推开,说:“你们两个干什么呀?我现在脑子里一团糟!谁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说周长河是土匪大旗杆?”

韩巧良故意在杨大公子面前炫耀,洋洋得意地说:“先是有人认出大旗杆,接着向鄙人告发,随后我带队抓捕,将其一举生擒。看上去很简单吧?其实这不光是靠运气,更有常年警备不懈的努力。如果我韩巧良没点儿真本事,而是像某些纨绔子弟一样整天只知道喝酒赌钱,哪来警察局副局长的提名?”

杨大公子嘲讽说:“别不要脸了!如果没有你二叔那个老家伙在背后运作,谈什么副局长?你还是那个成天在海河里捞尸体的小警察!”

“好歹那是我亲二叔,再看看您,我敬爱的杨大公子,您连爸爸都是捡来的。”韩巧良反唇相讥。

“眼红我有个好爸爸?你也赶紧去找一个呀!”见韩巧萍心事重重地走开,杨大公子赶紧跟了上去,边走边交代韩巧良说:“小警察,大旗杆给我看好了,明天我爸爸要见到活人!”

韩巧良欲言又止,气鼓鼓地盯着杨大公子和韩巧萍的背影走远。

一名警察凑了过来,说:“韩科长,已经准备好了,动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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