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
愤怒至极的人,持着锋利无比的宝剑,被追杀人的境地当然是命悬一线。
不过,范虎追杀的对象不是人,而是仙。尽管许大仙手无缚鸡之力,但能被人称为仙的东西,要么不是人,要么就不是凡夫俗子那样的人。
许大仙家的那合大门,在范虎热情扬溢的右腿的慰问中支离破碎,不待范虎闯进堂屋,趴在许大仙怀中的花猫似离弦的箭矢射进房里。
许大仙盘腿打坐在蒲团上,虽然裆部在这阵声响的感召下下了一场及时雨,但他的姿态却没有改变。说话的声调是有些发抖,但韵味仍存。
“我知道范帮主要光临寒舍,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突然,这样的轰烈。”许大仙在范虎的怒吼中泰然地站了起来,伸出两指将直指胸前的青锋剑向旁边一推。
许大仙虽然没有推动青锋剑,但让范虎感到一丝震慑:他没有想到许大仙会是如此的镇定,没有想到许大仙竟敢推搡他的剑锋。尽管是类似于象征性的动作,但这是对他的藐视,对他发起的挑战。
“你是活腻了,连我都敢欺骗。”范虎自己也说不清楚,在往日这样的诚中,他早就手起剑落取下了追杀对象的项上人头,今天却神差鬼使地先说起这些苍白无力的废话。
“想杀我的人不少,愿杀我的人不多。”许大仙说出这句话时脸上还荡漾着微笑。
范虎不禁自己摇了摇头,确信自己不是在梦中时,又举起了青锋剑,又吼了起来。可是青锋剑没有砍下去,吼叫的声音也没有先前那么高亢:“我不是想杀你或是愿杀你,而是要杀你。”
“那就是恩将仇报。”许大仙脸上没有微笑,但说话的音量一点也没有降低:“这样的人我遇到了不少,但后来后悔的更多。我相信范帮主不是就种人,因为你是八仙城的舵爷。不同于那些鼠目寸光的市井无赖和见异思迁的山民村妇。”
“我更不是那种被人欺骗而寂然无声的人。你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拿范蛟的生命做游戏,差点断送了他的性命。不是错误地相信了你的鬼话,范蛟会落得如此的下场?杀你是恩将仇报?杀你是替天行道!”
范虎说罢,一挥青锋剑就向许大仙砍下去。许大仙一个飞跃,身子飞上了身后的香案上,青锋剑砍向了香案的一角,七八寸厚薄的香案边角,象是切豆腐一般被齐刷刷地砍了下来。
许大仙吓得灵魂出窍,不敢去想象青锋剑要是砍在自己的头顶上,那将是怎样的结果。
许大仙惊奇不已,他不知道是从哪里焕发出来的神奇的力量,竟让自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飞跃了起来,避过这灭顶之灾的一击。
范虎也很震惊。因为清楚许大仙不会武术,所以才没有象对付强凶劲敌那样地砍杀。但许大仙避过剑锋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他难以相信没有半点拳脚功夫的许大仙,突然间有着如此了得的轻功绝技。莫非真的是仙,或是有神仙的辅助了。
范虎也很气恼,他能叱咤风云于六虎帮,凭的就是自认为精湛的剑术,今日,青锋剑却连许大仙都奈何不过,传说出去,岂不是让人齿冷三天?
范虎愣了一下,青锋剑更加精神地向许大仙游划过来。
“慢!”许大仙发出了平生当中最为响亮的呼喊:“想杀许馗要杀许馗是你的罪过,我许馗不会做个屈死鬼。”
青锋剑在许大仙的头顶停住了。
“没有许馗的虔诚作法,范蛟真的是只废了一只眼睛就能复活过来?你以为真的是那秃驴的本领让范蛟起死回生的?”许大仙大义凛然的光辉形象在丢了一只边角的香案前涌现。
青锋剑有些气馁地滑落下来。范虎的双眉在青锋剑的滑落过程中耸起,脑袋里一时乱糟糟的,双眼自上而下地将许大仙看了三四遍,一时间里真的弄不清楚许大仙到底是人是仙。是人?他怎么能将六虎帮刚刚发出的事情知道得如此的详细?是仙?他怎么就奈何不了还有襁褓中的妖孽?
“我不是贪生,只是想死得其所。”许大仙不失时机地鼓动着嘴唇:“范帮主要我死,也不在乎让我多活上三两天。在这两三天内,你找上一个不清楚底细的算命先生给范蛟推个流年。真的是我误了范蛟,你传个话儿过来,我许馗绝对不劳你范帮主动手,自己会了结自己,以向六虎帮的人谢罪。”
范虎想了半天,穿过那合支离破碎的门板时,丢下了一句铮铮作响的话语:“想忽悠范虎,那就是活得不耐烦。我姑且放过你一两天,询问出个究竟再与你结算。所言属实,给你赏钱,坑蒙拐骗,也会给你赏钱,那是为你去黄泉路上的往生钱。”
范虎的身影消融在门外。许大仙的身子一下子就栽向了香案。香案极不配合地翻倒过来,与许大仙不同方向地倒在地面上,弄出一阵子不小的震动。
一直躲在厢房门边的许道,从厢房里跑了过来。一边用力地从地面上扶起许大仙,一边有些惊慌的问道:“师父,现在该如何是好?”
许大仙在身旁的凉椅上坐了下来,好半天才恢复了平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幸亏我早有防范让你暗中窥探六虎帮的动静,不然的话,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难的。”
“师父,你不能算出今天这个劫难吗?”许道真心实意地问。
许大仙果断地抽了许道几个耳光,语气也很不平和:“你就是猪脑袋,我能掐算不是真的大仙了?你只知道豆腐好咬米饭香,没有去考虑来得是否容易。想将别人的钱财骗进自己的口袋里,除了要昧着良心外,更重要的就是要会欺骗。”
许道双手捂着火烧火燎的脸面,赶忙附和着说:“那是那是。师父也真的是勇敢,在刀光剑影中也没有乱了方寸。我真的快吓出尿来了。”
许大仙赶紧将双腿合拢过去,不让许道看到裆部的秘密。仍没有好气色地对许道说:“要想在这条道上混口饭吃,首先要学会的就是防身保命。没有了命,要钱干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样的诚,不拼,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拼,是不一定能改变得了结果,但有着一线的生的希望。”
“师父,我没有看见你与范帮主拼搏?”许道就是擅长说出让许大仙火冒三丈的话语。
许大仙再次起用了他惯用的手段,但这次落空了。许道身段极为优美的一闪,许大仙的巴掌从许道的眼前扫过,身子险些扑倒下去。
“唉哟!我怎么有眼无珠地收下你这个脑袋进了水的东西。你要是能学会我这个行当,石头也会欺骗人了。”许大仙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神情低落地说道:“你这快要蠢出粪来了的东西,你给我记着:在这样的诚硬拼是以卵击石,冲动就是冲向死亡,只有镇定才可能获得绝处逢生的希望。”
“那什么叫镇定?”许道不愧是虚心好学的弟子,乐意于追根溯源,但他忘记了这点却是许大仙最不乐意的。他知道因此将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厚待。于是乎,在许大仙身形一动的关键时刻,他又一次熟练地扭动了腰肢。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许大仙有着许道永远也学不穷尽的本领。
许道真的没有想到,许大仙这次是用右脚向他带来了慰问。猝不及防却又劲道不错的一脚不偏不歪地踹在许道的屁股上,许道双臂张扬着向前发起一段冲锋,不是双腿的步伐有些紊乱,他可能不会象饿狗抢屎样地扑在地面上。
许道眼前顿时星光灿烂,但他没有迷恋于良辰美景。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撒腿向门口方向奔跑。
“你给我回来,眼下还不是奔丧的时候。”许大仙极具威严地向许道发出号令。
许道十二分的不愿意,但又不敢有半分的犹豫,诚惶诚恐地回到了许大仙的跟前。
“你赶快去茅山的道观里,将你的大师叔请下山来。”许大仙环视了一眼四周,声调压得很低地说。
受到了几次优待的许道,这次没有吭声。伸着脖子将耳朵送到了许大仙的嘴边。随着许大仙嘴唇不住的张合,许道频率很快地点动着脑袋。
许道向许大仙汇报了大师叔明天下山将消息,许大仙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相信凭着大师兄的三寸不烂之舌,定然能让他化险为夷。
他的大师兄那鬼见愁的英名,的确不是虚求浪得。虽然没有驱邪捉鬼的本领,却有着颠倒黑白的能耐。由他出面去对付范虎这样的莽夫,真是有些大材小用。
范虎是在第二天的早饭后会到了鬼见愁的。他感觉得他与鬼见愁的相遇,就象是瞌睡来了就遇上了枕头一般的默契。
他出于防范许大仙的组织串联,差派韩虎去外地请算命先生给范蛟推测流年,以验证许大仙言行的虚实。没想到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算命先生,刚好举着招牌经过六虎帮的门口。
交谈了几句,范虎不得不暗地称呼自己有幸会到了高人。范虎没有告诉出自己的生年,鬼见愁却能说出他的属相,说出了六虎帮眼下在经历着怎样的事情。更让范虎称奇道怪的是,鬼见愁还说出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才知道的秘密:在范虎的右腋窝里,长着一个鸟蛋大小的肉瘤。
范虎将鬼见愁请进客厅,一阵寒喧后,将范蛟的遭遇述说了一遍。鬼见愁眯着双眼,一只手拈着下颌上乌黑的长须,一只手的大拇指速度极快地在四指的关节上跳跃。
“好险啊!贵公子生命象是从烈火中抢灯草样地抢了回来,的确是某位道法高深的同行中人努力的结果。”鬼见愁忽然睁开了双眼,一脸的惊讶。显得有些急不可待地问道:“范帮主是请到了那位高人?他现在何处?”
范虎有些局促地抓了抓头,有些愧疚地说道:“他是八仙城里的许大仙。”
“八仙城确实是藏龙卧虎之地,我一定要去拜访拜访这位道法高深的同行。”
“先生也认为范蛟的病因是那妖孽在寻替身?”范虎又紧张起来。
“不是认为,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那也不是病,负责任地说一句,那就是中了邪。”鬼见愁神情庄重,语气也很严肃:“那妖孽不是中了那位大师的一剑,我们今天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谈论这样的事情了。”
范虎记起了了然大师的话,心里增添了几分的惶恐。于是忧心重重地说:“那妖孽还在乌龙寺,我们怎么办?”
鬼见愁拂着长须微笑起来,摇了摇手掌说:“妖孽进入了寺院也算是他的劫数。只要他在寺院里,对贵公子就没有半点的伤害。离开了寺院,要殃及的不仅仅是你家的少爷了。”
“我们怎么能不让他离开寺院呢?”范虎象是自言自语:“他真的要离开寺院就是自寻死路。”
鬼见愁诡秘地一笑,继而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但是千万要记住,他没有离开寺院之前,万万不可去找他挑起事端,那样将会引发一场灾难。”
范虎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清楚摆在面前的道路很漫长也很艰难和曲折,但比起从妖孽手中抢回范蛟的生命,困难当然就要小了许多。
鬼见愁更是重重地舒出了一口气,这就是他希望的结果。不仅能畅快地拿到价值不低的报酬,也免除了沾染上火狐这个冷血的杀手。他之所以骂许馗没有长进,是因为他只为了钱而不去考虑后果,以致于引起这样的麻烦。
鬼见愁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失误,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为了骗得更的钱财,到底有多少家被他搞得倾家荡产和家破人亡,但从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向比他精明的人求财,不招惹有着红黑背景的人物。即使撞到自己的枪口上,他也会审时度势见好就收。
鬼见愁在预约的地点与许大仙坐地分赃,彼此间兴高采烈地畅谈着其间的得失。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的谈话被藏在旁边的一个人听得一清二楚,听得怒发冲冠。
那人从腰间拔出了两把飞镖,悄悄地向他们溜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