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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海棠无香(二十二)

看见卫罡的那一刻,卫庭珩惊恐万伏,身体不受控制地抖成了筛子。

纵然他再恨卫罡,可是在看见卫罡的刹那,他还是恐惧无比,童年时无数次被关在黑暗的柴房里的记忆袭来,脏臭的草席,睡着时会撕咬皮肉的老鼠,扎进指缝的钢针,让他一回想起来就阵阵战栗。

卫罡轻描淡写地看了卫庭珩一眼,卫庭珩刚想出来的所有证词都被吓了回去,他耸拉着脑袋,像极了一个犯错后等待着被大人惩罚的孩。

沈西棠看着一言不发的卫庭珩,心凉了大半,但她仍然选择无视卫罡,温柔地对卫庭珩:“卫卿,王爱卿的是否属实?”

卫庭珩脸色惨白,他想开口否认,可是看到卫罡阴毒的目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抖,他知道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在他年少的时候,无数次都是被他用那种目光注视着受罚。

他以为在沈西棠的支持下,自己羽翼渐丰,虽不能与卫罡正面抵抗,但可以做到再看到他时面无惧色,但事实证明,他永远都无法摆脱童年的噩梦。

他是他永生的梦魇。

见卫庭珩一直不话,沈西棠急了,加重语气道:“卫卿!”

只要他开口否认,她就可以借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名拿下王永川,她已向此次一同前来御林军交代过了,只要王永川敢反抗,那他谋反的罪名便会在一夜之间传遍陈国,届时就算王永川真的敢杀了她,王家便会永远被钉在谋反的耻辱柱上。

她搭上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为他赌上一把,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卫庭珩低着头,拳头紧攥,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场面安静异常,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卫庭珩的回答。

沈西棠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她一把抓住卫庭珩的胳膊,死死地盯着他:“卫庭珩,你话!”

卫庭珩张了张口,像是想要什么,突然,卫罡咳嗽了一声,卫庭珩浑身一抖,最终,别过脸去。

就在沈西棠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依本官看,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王大人,你呢?”

沈西棠猛地回头,只见宋玉安穿着一身雪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枚浑然成的白玉环,目光深邃,神色淡漠,浑身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她忽然就意识到,整个陈国,能够庇护她的,只有宋玉安。

王永川眼睫微动,瞥了一眼神色悲凉的沈西棠,道:“既然宋丞相都这么了,那应当就是误会了。”

十分地给面子。

“是误会就好。本官看卫大人无精打采的样子,可是王大人招待不周,怠慢了卫大人?”宋玉安淡淡道。

王永川呼吸一滞,他看了眼卫罡,卫罡却默默看向了别处,一副要和他撇清关系的样子。

王永川心下一沉,一边在心里骂卫罡墙头草,一边对宋玉安赔笑道:“宋丞相哪里的话,卫大人是朝廷命官,下官岂敢怠慢了他?”

宋玉安看了他一眼:“哦?是吗?”

王永川莫名有些紧张,宋玉安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再加上他手上的兵权和身后势力庞大的宋家,饶是王家手握重兵,也不敢轻易开罪。

他摸不清楚宋玉安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选择低头道::“那......想必定是犬子在锦州城跋扈惯了,对卫大人有所怠慢了,下官在这里代犬子向卫大人赔个不是。”

着,他朝卫庭珩作了一揖,卫庭珩脸色却十分难看。

宋玉安淡淡一笑,对卫庭珩话眼睛却是看向卫罡:“卫大人这一趟着实让皇上担心了,以后可不要再这般鲁莽了。你呢?卫阁老?”

“宋丞相的是,本官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侄儿。”卫罡笑眯眯道。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那本官就不叨扰王大人了。”宋玉安转过身对沈西棠:“皇上,前线传来急报,需要您回朝一趟。”

沈西棠麻木地点点头,看都没看卫庭珩一眼,跟着宋玉安离开了王府。

夜色如许,锦州至长安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驰而过,上一粒星子也无,万俱寂,气氛沉闷得可怕。

马车上,沈西棠望着两边倒湍景色,沉默不语。

宋玉安看着她,眼里是一贯的淡漠:“皇上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人,也不过如此。”

沈西棠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既然看清楚了,就早点收了心思,卫家不是那么好嫁的。卫庭珩能给你的除了那几两不值钱的心——也就只剩下那几两不值钱的心。”

宋玉安还是如往常一样薄凉,句句刺中要害,可沈西棠却受不了,她红着眼,质问道:“那你呢?你能给我什么?”

宋玉安眼里是难化的黑:“你想要什么?”

“下。”沈西棠紧紧地攥着拳头,像一头快要发疯的鹿。

“下已经在你手上。”

“不够!”她扯着嗓子吼着,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我要你手上的兵权。”

宋玉安嗤笑一声,他头一次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乌发,一下,又一下:“好啊,明儿我就把兵权还给你。然后呢?”

沈西棠没想到宋玉安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可同时她也被问住了,然后呢?然后她要做什么?派兵攻打赵国?可是宋玉安不是一直都在做这件事吗?清剿世家大族势力?陈国十几代皇帝都没有成功,她孤身一人就能做成吗?

离了宋玉安,她还能做成什么事?

她垂下头,一行泪默默流下。

她就那样无声地哭着,宋玉安轻轻地将她靠在自己胸前,温柔地覆住她眼睛:“好了,好了,别哭了,皇上,有微臣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这样的温柔,让她恍然间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她父皇的葬礼上,外面下着滂沱大雨,她边哭边在雨中穿行,他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走到她面前,替她挡去了大部分风雨。

就像现在一样,他修长的手覆住她的眼睛,对她:“别哭,皇上。”

沈西棠想着,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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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昊一事最终还是由宋玉安处理了,他以铁血手腕处置了王昊,但也未怠慢王永川。

王永川最大的顾虑是失去王昊这个独儿子后王家会落到自己其他那几个兄弟手中,而宋玉安直接送给了王永川数十名美妾,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了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顺便给他那几位野心勃勃的兄弟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发配到了边疆,再许以他扬州十年税收,最后向他言清利弊。

王永川不是傻子,儿子已经被宋玉安处置了回不来了,与其以卵击石背负骂名,还不如接受宋玉安的补偿息事宁人,扬州是江南最富饶的一块地,没人会和钱不过去。

那日宋玉安和王永川将后续的补偿问题达成了一致,临走前王永川忽然问:“宋大人这般护着那女皇帝,莫不是喜欢她?”

宋玉安眼睫狠狠地颤动了一下,接而淡淡道:“你知道我喜欢谁。”

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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