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凤薨子夜 龙旨凌风
子夜,穿过庭台,雕栏玉柱下重重殿堂,但见仕女们愁态浮面的匆忙,一高尖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立政殿匆忙中的仕女太监闻声齐齐伏地口称万岁,但见一袭赭黄龙袍的皇帝健步如飞的走进,身后众太监匆匆跟紧,一入立政殿皇帝便指着正行大礼的领头御医道:“皇后怎样了?!都给朕起来!”
御医上前道:“回禀皇上,臣等无能。娘娘的病只怕已回天乏术。臣等请皇上恕罪!”
“请皇上恕罪!”只见众御医应声附和后便鸦雀无声,只听的殿内烛火的悉唆声,一灯如豆,微弱飘摇,柔和暗淡的烛光,映的皇帝的脸色瞬间憔悴,自皇后搀,众人已经经受皇帝长久的迁怒,然而此时却没有预料中的怒火,都偷偷欲觑,却听皇帝缓步朝皇后寝塌迈去,吓的赶紧伏地。
皇帝缓缓开口道:“皇后可有醒来过?”寝塌边的一老宫女沙哑道:“回皇上,未曾,不过娘娘亥时昏迷中抓了奴婢的手问‘是不是过了子时’?”
皇帝闻言脸色大变道:“连嫫嫫,你起来吧。告诉朕,是否有谁在背后说了闲话?”
连嫫嫫面无表情的站起身道:“奴婢未曾听到有谁说了让娘娘挂心的话,但娘娘必然听到了。”
皇帝冷笑道:“你给朕好好的查。这立政殿何时成了嚼是非的地方!宣秘阁郎中李道长。”宣的旨意不过片刻,中年道人疾步走进行礼,皇帝一挥手,首领太监会意道:“李道长留下,众太医都退下罢,”指指众仕女太监道:“你们也下去。”
悉悉梭梭声过后,偌大的立政殿,便已只剩昏迷的皇后,坐于床塌边的皇帝及立于两侧的首领太监和连嫫嫫,还有殿中的李淳风。皇帝艰难的开口道:“李道长,皇后难道就真如你所言躲不过去了么?”李淳风低头垂目道:“回陛下,各人自有命中的定数,皇后娘娘也是如此。”
皇帝沉声道:“道长可知道,你的断言已经让宫人都开始揣测,皇后已经药食不进,却在问,过了子时否?”
李淳风道:“回禀陛下,不是宫人,是微臣,皇后娘娘病中召见过微臣。”‘啪’的一声惊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皇帝失态的怒击床塌:“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深吸口气:“自去年五月,先皇驾崩,皇后已有心病,你难道不知,如今这是在火上浇油……”
但听虚弱的声音:“皇……上……”,皇帝闻言抓住幽幽转醒的皇后手道:“无垢……”皇后费力的微睁眼眸,叹了气道:“不要……错怪……道长,是……臣妾求的……他,臣妾还……要谢……谢……他……”声音渐渐轻无,皇后却是沉睡了一般,这样沉静的夜里皇帝似是陷入了沉思,也不再有任何言语,李淳风微闭双目静立着。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急促的呼吸道:“不要!不要!快回来,啊!……”声音一停她又陷入了沉睡。良久,皇后紧紧握住了皇帝的手,缓缓的似要坐起来,连嫫嫫赶紧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皇后双眸已然睁开,似是拥有了充足的力气般,轻轻地道:“皇上,此生能与您共度,是臣妾的福分,臣妾的家族也并无甚么大的功勋、德行,只是有缘与皇上结为姻亲,才身价百倍,我们的孩子也尽受您的宠爱,承乾身为太子自小虽聪明,但望皇上多加管束……孩子们虽都还小,臣妾再舍不得……也算……伴着他们长大过,而且将来还有皇上的照顾,臣妾也放心了。皇上……”
皇帝反握住她的手:“你是朕最贤德的皇后,有你在朕身边,朕才觉得安心……”
皇后摇摇头道:“臣妾知道皇上要如何安心,皇上也知道臣妾的割舍不下……”她枯瘦的眼眶满是泪水:“皇上想她……是对先皇遗言……对社稷的挂念,臣妾想她……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牵挂,臣妾知道她一定活着,这十四年来她从未进过我的梦里,可刚刚臣妾梦到她了,她孤身站在崖上……身边都是云雾……我叫她……可她看不到我,后来……后来不知为何被竹阀带入水里了……水流太快……把她带走了,我抓不住她……抓不住她……”皇后激动的痛哭起来,皇帝抱住她轻抚道:“是梦,是梦,朕也感觉她就要回来了……”
皇后渐渐止住哭泣,平静了一会儿道:“皇上,先皇为祈福,将行宫改建‘仁智宫’,为孩子的八字建排云殿,为庆儿和她建庆云殿……”她静过一会儿,用尽力气道:“皇上,臣妾是一妇人,没有什么功德,所以请您应允,为了云儿祈福,也为了长孙家族,要想永久保持这个家族的名誉、声望,我请求陛下今后不要让我的任何一个亲属担任朝廷要职……这是我对陛下最大的期望……”
她缓了一会儿,幽幽道:“皇上……子时……已过了吧……”见皇帝点点头,她面露笑意又缓缓道:“那么过了五月,今日是六月了……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要把不幸……不如意……都记在孩子身上……我活着的时候对大唐并没有丝毫功绩,所以死后也千万不要厚葬,仅因山而葬,不起坟墓,不用棺椁,所须器物,都用木、瓦制作,俭薄送终……如能这样,就是陛下对我的最大纪念……也是为我的云儿积功德……”
皇后微微的笑,带着对亲人的牵挂,她的手再也无力握紧而低垂下去……皇帝低吼一声,夜风袭入,烛光飘摇,窗外摇曳生姿的莲叶飘然而谢。
良久,身边的总管太监轻声道:“皇上,娘娘薨了。”
皇帝头也不抬的盯着皇后紧闭的双眸道:“皇后薨于六月。”
太监看了看李淳风,见他恍若未闻,最后又回道:“皇上,今年是闰五月。”
皇帝抬起通红的眼睛,道:“朕说了,长孙皇后是薨于六月。”“是!”
史记:公元636年,贞观十年六月,长孙皇后晏驾于立政殿,享年36岁,同年十一月,葬于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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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府
青衣男子良身对着湖面,背手而立,旁边大榆树静默无声,缓缓的他轻扶上粗糙的树干,身后蓝衣男子道:“非卿,皇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我们何时出发?”
蔺庆道:“明日便起程,子容,长安离凌风山庄的路程,就算快马也有月余的路程,我们要早到些时日,那些江湖中人的目的和情况,我们都不清楚。”
丁子容点头:“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点线索也没有。皇上虽在宫中,却看的比我们透,皇上虽止住了宫中的传言,却止不住江湖中人的心思,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有一丝线索我们就要去抓……”
蔺庆眼中却一片幽深,道:“心思,是谁都管不了的,皇后娘娘的过逝令皇上更加焦急了。你传令下去,由丁副统领继续带人在秦岭山麓,你我再带上罗青,祖因,明日卯时,即刻赶往凌风山庄。”
丁子容道声‘是’又道:“不多带些人吗?”
蔺庆摇首道:“不必多带,我们是最多是以祝寿名义去的,与朝廷无关,人多了反而不好。”丁子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