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傀儡术法
“不要胡思乱想了，有阿傀在，便可以当作我也一直在。你不必难过，因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会活得更好。”
暗神的身影开始模糊，声音也愈发飘渺了。
矽试图抓住他，可暗神的身影终究是完全消散了，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仿佛被抽尽了全身力气，矽软软滑了下去，不发一语。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还未吃完的红色丸子，开口之时语气无端平静，“他说他找到了克制他吞噬能力的方法，只要有了这些小丸子，别人就不会被强行剥夺能量。可那又有什么用，他早就不在了。”
君诺没有开说话。她不是矽，自然不能理解暗神在他心中的意义，多一个字都是虚情假意。她只是有些唏嘘，这样一个人，如今是真正消弭在这时间了。
“咔、咔咔……”
屋子里忽然传来了咔咔的声音，像是许久没有活动的筋骨舒展时发出的声音，众人一愣。
墙角的一个小袋子中，忽然走出了一个通体黑色的小人，朝着矽走去。那小人没有眉眼、没有头发，就连身体的比例也不是也别协调，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可君诺却知道，这就是暗神口中的“阿傀”。
当初为了逆转那一场死局，众神决定请暗神出面，集万人之力对抗天命。
只是彼时，所有人都知道暗神有吞噬人生命力的能力，却不知道他的能力达到了什么地步，因为没有人敢冒着个险就为了确定一个数据。
可暗神自己心里清楚，他无法承受那么多人的能量。这种能力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平日里能规避便规避，哪怕是花花草草，暗神都不敢欣赏的。
是以他吞噬这一方面的能力并无多少进益，众神所议论的方法如果仅仅是他，其实根本无法执行。
于是，便找来了傀儡师制作了这一个傀儡。用的是天地间的精华材料，因为时间紧急，只大约做了个人形出来，旁的什么都没有添上，看着就十分丑陋。
这也不要紧，只要傀儡的材质是好的，这事儿便能成。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暗神都与那傀儡为伴，狠心将所有前来之人的能量全部吞噬，再以特殊的手段渡给那傀儡。渐渐的，那傀儡竟是能动了，也好似有了自己的思维了。
暗神便给他起了名字，就阿傀。
明知阿傀之所以会听话，全是傀儡术的关系，暗神却将他当作了知己、当作唯一可以倾吐的人。
暗神的被动吞噬能力其实是一种很霸道的能力，一旦失去了供给，他的身体就会逐渐衰败。
可不管是为了什么，暗神都不得不将吞噬的没一点能量都传递给阿傀，尤其他竟对阿傀生出了感情，就更加顾不得自己了。
他的身体在一日日衰败，他的伙伴却日益强大。
傀儡师也是不敢靠近暗神的，他将操纵傀儡的方法交给了他之后，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原本众神议论着的任务便成了暗神、阿傀，以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的。
这儿尸横遍野的时候，暗神终于撑不下去了，那一场灾难也总算到来了。阿傀果真不负众望，为这个星球博得了一线生机，只是直到万年之后，这个星球才渐渐恢复过来。
到如今，又是万年过去了。
那咔咔的声音正是从阿愧身上发出来的，暗神死后，就再没有人操纵过他，他一直被尘封在这个小角落。
但这么久过去了，阿傀早已不是从前的阿傀，他渐渐生出了自己的思想，但除了凭空想象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眼下却不一样了，暗神最终的那一点能量也已经消弭。他们两人之间的能量是共通的，这意味着暗神消弭的能力不会散去空中，而是尽数成了阿傀的囊中之物。
它本就有了些许自己的思想，如今得到了强化，竟学会了自己判断——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只见那黑色的不明材质小人朝着矽走去，一路上他的身形在渐渐变大，直到成为了和普通人差不多的高度，傀儡满意地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对方，觉得一切都妥当了，便伸出一只手掌来，对着矽的掌心划了过去。
明明他手中什么武器也没有，明明他根本没有触碰到矽，后者手掌上的肌肤竟是瞬间裂出了一道口子。
“我、你……”
阿傀的口中吐出了发音不清的音节，无人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却将他的举动尽数收入了眼中。
他伸出手来，轻轻覆上矽那一只被划破了的手掌，便见矽手掌上的那一道伤口瞬间好了完全，而他手上的那一点鲜血，则顺着阿傀的掌心，经由他的手臂、肩胛、脖颈……
然后一直窜到了他的眉心。
虽然他根本没有眉毛……
但那个地方就是寻常人生眉毛的地方没错了。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阿傀的眉心间生出了血红的一个小点，莹莹闪了一会儿一亮光之后消失不见。
“你是说，这是认主的过程？”
阿傀点了点头，他现在还不会说话。但一旦认主了之后，他能够与主人进行无障碍的沟通。
不必阿傀开口，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傀儡一生只能有一个主人，也只能为主人而战死。若是傀儡死了，主人不会有任何损伤，但如果主人出了事情，傀儡只会变成一个破败的娃娃，再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矽不免觉得有些头痛。
看到阿傀有奇怪的动作时，他其实也想过阿傀此举的深意，甚至猜测过他不躲不避，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怔神的功夫，阿傀便已经做好了一切，矽就是想反悔也无力回天了。可这明明是流霜想要的东西，他期待了很久的。
事已至此，矽反倒更加平静，招呼了阿傀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而后对君诺和慕止开了口，“他想要的东西，就是阿傀。”
两人都知道矽口中的“他”是谁，毕竟能让矽自始至终只用一个“他”字简短称呼的人，除了流霜没有别人了。
便都没有说话，听着矽静静地诉说。
“在雪山之巅的时候，我就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那时候我曾与暗神的神魂交流了那么久，得知了不少消息。我们两个虽然从未生在一个时代，却仍然成为了好友。”
“暗神的吞噬能力太可怕，他最终的那一段时光每一日进行的只有一件事情，便就是吞噬。因此，他的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就连他随意留下的一缕魂，也继承了他身上的能力。不过好在那时候他已经研究出了解决的方法。”
矽所说的解决之法，指的就是暗神给他的红色小丸子。说来矽还有些好奇，君诺和慕止怎么能到现在都没有事儿。
要知道暗神并未给他们两个那红色的小丸子，却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仿佛他早就知道君诺会有应对之法似的。
倒是他好像看到了君诺确实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却能看得见里面红色的液体，想必那徐丸子是一个效用。
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如果君诺不愿说，他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这念头只是在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消散无踪，他又接着说了下去。
“通过和暗神的谈话，还有一些他留下来的手札，我对这个地方了解得越来越多，却一直没有理由过来。”矽兀自苦笑，“你们也看到了，就算一路都这么顺利，咱们也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流霜根本不会放心让我离开那么久。”
听着矽的话，君诺不由得对那个禁城城主更加无语了。他真的把矽当作过命的朋友了吗？连矽的行踪都要管，就像是变相监禁似的。
矽的话却没完，“但我一定要来。所以，他自以为找到的讯息，通通是我送给他的。我知道他一定会迫不及待，所以就给他添了把火。只有我能来，我也必须要来。但我原本没打算欺骗他……”
他看向了阿傀，那家伙虽然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头，偏生他此刻是什么心情、又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在场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知道。
阿傀还在傻乐呢，因为他完成了暗神最后的愿望。
“暗神是我一直崇敬的人，却没想到像他这样胸怀天下的人，竟然会对我使这样的手段。他说阿傀会陪着我的时候，我犹豫了。”
若不是那片刻犹豫，也不会真让阿傀钻了空子。可一切发展到这种地步之后，矽竟然反而松了口气，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终于散去了。
他知道流霜的念头有多么强烈，几乎是在他刚刚把那些消息借旁人之口传给他的时候，他便将他找去了，真的是片刻都等不及。
很久很久之前，流霜就开始打禁地的主意了。只不过他派去的人死了一波有一波，却始终没能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
于是他才布了这个局。否则他又哪里来那么好的运气，刚巧发现了禁地的秘密？无非是他告诉他的罢了。
这些东西，矽原本打算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今日也许是被打击到了，竟然尽数说出了口。
他直觉面前的这两个人是可靠的，甚至比流霜还要可靠。
矽说完，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君诺犹豫了许久，才道：“感情原本是世上最纯粹的东西，可一旦其中糅合太多，就容易破灭。但此刻，如果你不想和他敌对，也不必担心。反正阿傀是主动认了你的，你便是如实说了，恐怕他也不敢像上一次那样对你了。”
她还没见过阿傀的厉害，但既然是能以一己之力护下天地的宝物，威力当然不容小觑。君诺还有些奇怪，“他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什么不强横一点，只要让他跟着你的步调走，不就好了么？这个暂且不提，这里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除却阿傀，石屋子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不过大多被布袋子掩住了，看不见里面是什么。而在布袋子的外边，则还有几块碧色的天蚕石，以及他们之前那两个天蚕石碗，也不知道是怎么经过重重关卡来到了这儿的。
君诺明白关于流霜的事，矽一时半会儿难以做下一个决定，便将此事撇开了不谈。反正该说的都说了，矽得闲了自己也会考虑。
“留几件我回去交差的，其余的你拿去就好。”矽回得十分爽快。
暗神还留下了什么东西，他其实一清二楚。除了一小块金色的天蚕石外，就是一本记载了傀儡术的小册子，和一些制作简单傀儡会用到的材料。
他虽然厉害，傀儡术却不是他的专精。拿着傀儡师送他的小册子，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除了这些东西，暗神所有的家当都在雪山之巅。
阿傀原本就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傀儡，如今又有了自主的意识，他的威力比之前翻了倍都不止。虽说傀儡术的精妙之处必然可以制造出比阿傀更厉害的傀儡，只是可惜……
能被用来制造傀儡的材料已经所存不多了。他有了阿傀，没必要再去求那一本傀儡术了。
君诺也没客气，虽说一路上矽帮了他们两个不少，但如果没有她们两人，哪怕矽最终能够顺利地到达这里，也绝不会这么快的。
一块硬币大小的球形金色天蚕石，是君诺从未见过的颜色。它既然能吸引碧色的天蚕石前来，恐怕这金色天蚕石不是池中之物。
不过对于这样既定的好处，君诺兴趣往往是不太浓烈的。她更在意那一本上书“傀儡术”的小册子。
若是能将这一门手艺学好了，是不是意味着她不需要千军万马，光凭借傀儡也能替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暗神留下的东西少得可怜，君诺将那一块金色的天蚕石和傀儡术收了，又从碧色天蚕石中找出那一块原本属于矽的递还给他，问道：“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我们该怎样离开这里？”
总不会是和先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