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随意取用
于是开始渐渐相信，像他这样一个人，注定是个孤家寡人。
“所以你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君诺奇怪地瞥了矽一眼。就他刚刚所说的，不仅仅是暗神的生平，就连他心里的想法都被矽一一说出来了好吗。
“你以为我多年前得到的功法是怎么来的？”矽不答反问。
“那时候你就和暗神有交集了？”君诺吃惊问道。旋即又觉得不解，“可你对暗神的了解已经不在寻常范围了，再加上他的留下来的东西……可这里又是他的住处……”
君诺越想越觉得不能理解。像功法这样重要的东西，要么是带在身上，要么就当藏在自己家中。那么矽曾经去过的地方，又是哪里？
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矽说道：“既是被排斥，暗神当然不可能住在这里。他自己也不愿伤了旁人，便住在了雪山之巅，因为他喜欢光。”
矽说着，叹了口气，“原本他是打算再也不回到这里了，却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答应和众神联合起来。他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集众人之力。”
“你是说……”想到暗神最独特的技能，君诺面色一边，看向这满地的尸骨不知是什么滋味，“用他的吞噬之力？”
“不错。”矽冷笑，“他们防了暗神一辈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最终却还不是要来求他。”
一记重击，和轻轻拍打一百下，造成的后果可谓是天壤之别。神是上天赋予这些人的独特能力，但也有一些没有达到神的门槛，能力却比普通人强了许多倍的人。
便是这样的人，才能够居住在水下城。
这个小城只是水下城中微乎其微的一部分罢了，但这是暗神的故乡。是那个他怀念了一辈子却直到赴死才能归来的地方。
他归来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这个小城也再瞧不出当年的模样，甚至这儿的人没有几个听说过他的名号。
暗神的书册记载，那是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原本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脱。便是那个时候，才有人想起了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有人愿意牺牲自己作为暗神的供给，暗神能不能达到一个十分可怕的高度、一个足以和那场灾难的高度？
没有人知道，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暗神那本册子的最后，写的是他即将回到他的故乡，之后便只剩下了空白的粗粝纸张。他们既然还在这个世上，也许那大胆的想法真的成功了，只是成功了，矽却更加不高兴了。
见他面色不好，君诺道：“别沉着一张脸了，你不是还有事儿要办么？”
“嗯，把他们埋了吧。”矽说道。
这里的尸骨实在太多，堆了一层又一层，不清理一下的话，他们只能踩着这些尸骨前行。
但无论如何，这些尸骨的主人为了保全这个世界牺牲了自己的性命，除此之外，他们和暗神再无交集。
便就是恨，也与他们无关的。
既是无辜之人，死了也不该被践踏。
三人便在附近挖起大坑来。虽然土地都已经龟裂，有慕止帮忙，挖坑倒没有什么难度。只是要将这么多尸骨收拢，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理完的。
放眼望去，那一大片的尸骨连尽头都瞧不见，白花花的一大片，像是倾泻了的洪水，只是不会流动罢了。
却没有人反对矽的话。禁城能够顺利发展为最大的城市，不可能是靠着武力镇压。君诺早就知道禁城有了初步的规章和法度，待他们的子民也是好的，如今看来，或许禁城的掌权之人就是眼下这一位。
如果“刻意试探”不算在内的话，他的善心几乎从不遮掩。
他是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大恶人的善人。
再看向那一大堆尸骨的时候，几人的面色都是凝重的。若真的是暗神记载的那样，这里的每一具尸骨都值得他们尊重。
时间在缓缓流逝，但这里不分日夜、无风无月，有了混在泥土中的石子帮忙开道，三人挖出巨坑的时间并不长。
而后就是漫长的清理尸堆的过程。
君诺看过她的表，足足清理了七日有余。凡是他们能够见到的尸骨，通通埋入了土中。起先挖的那一个坑果然不够用，后头竟然又挖了好几个，到了第七日的下午时分，才终于宣告结束。
哪怕是矽，此刻也是疲累的，他却没有休息的意思，直直朝着前方走去了。慕止和君诺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开口，拖着疲惫的身躯跟上。
除去了那些尸骨之后，道路变得畅通无阻，暗神所在的地方也不远，就在那一片土地中央的小石屋子里。
这几日他们清理尸堆的时候，早已注意到了这一座石屋子。但矽没有开口，众人也没有去提。
石屋曾有一半被埋在了尸堆里，那一部分看上去仍是新建的模样，四周也没有半点血液留下的痕迹。
甚至围绕着这一座小石屋子，四周还有一些碧绿的芽尖，是眼下天地间唯一的绿色。
“来了？”
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还颇有磁性。
君诺一怔，这儿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别的人吗？那颇为熟稔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听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好像是那一座石屋子里？
随着那声音开口的刹那，石屋中突然有了亮光，有一个人已慢慢走到了三人的视线中，见到三人，毫不意外地道：“进来吧。”
于是，君诺就不明不白地跟着走进去了。
说是石屋，却没有门的，四周都是严严实实的石块，将这一小块区域包围了起来。
那声音传来的时候，人像也是透过岩石显现的，君诺朝前走的时候，还不忘试着摸了摸岩壁，的确是实的。但矽和慕止都已经走了进去，她便也试探着朝前走，竟然真就那么进去了。
不由得回头看一看那坚实的岩壁，又不死心地伸出手碰了碰，果然又摸到了实物。她心中好奇，却也不再尝试了，前进两步来到了一张桌案前。
那里坐着一个成年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君诺完全感觉不到那人和他们几人间的年龄差距。
“你是……”
君诺的心脏怦怦直跳，因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进入到这间石屋子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了八成确信，眼前这个人，恐怕就是暗神无疑。
因为她在靠近石屋的那一刻，就明显感觉到代表自己生命力的长方形血条在缓缓下降。速度不算太快，但这样下去的话，不出三日她就会死亡。
可暗神难道不是已经陨落在那一场灾难之中么？眼前这个又会是……
君诺觉得奇怪的时候，暗神却没有在意这些事情，而是笑着走上前，拍了拍矽的肩，“我没有想到你最终会来。孩子，你想要的东西就在那里，其余的宝物你也可以随意取用。”
君诺更加觉得怪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还以为他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想要拿到对矽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只会愈来愈难，结果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她知道暗神是一个十分古老的人物没错，也知道这两个人都已经是活了一万年和好几万年的老怪物了，可是从表面上看来……
这根本就是两个看着年岁差不多的男子啊！最多矽的容貌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因此暗神管矽叫孩子的时候，君诺真的觉得……还蛮奇怪的。
所以暗神现在没注意到自己也是好的，反正她也就是个陪跑的，在帮着矽打完那个会吐出烈焰的妖兽之后，她的那点用处八成就被榨干了，这时候只要静静当一座雕像就可以了。
结果暗神下一句就对着自己开口了。
“正是你心中想的那样。”是回答君诺先前的那一句问话。他方才见到矽之后十分高兴，就没有理会君诺。
不过此刻，看着君诺的心思不知道飘向了哪里，暗神不得不提醒道：“不要再发愣了，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你要是再不做出应对的措施，就要来不及了。”
原本有些头晕脑胀的君诺忽然清醒了过来，旋即发现她脑中的血条已经下降了三分之一，可那两位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啊。
还都是寒暄的内容，矽对暗神表达一下敬仰之情，暗神则表示矽的存在让他十分欣慰什么的。统共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血条怎么会降得这么快？
明明在屋外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能撑三天呢。再看矽，手中已经拿到了暗神送给他的红色小丸子，一个一个当糖丸一样嚼着吃，想必是用来抵消暗神造成的伤害用的。
暗神说完，便转过头去不顾及君诺了，和矽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了。
“我一直想来到这里见您，却没有前来的理由。至于您说的要将那傀儡赠予我，我却不敢接受，那毕竟是集了万千人神力的强大力量，一旦被其他人知晓，恐怕要引起旁人的觊觎。”
“可你还是来了。”
矽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因为有人坐不住了。这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去过那个地方之后，就该将您留下的东西通通封存，我以为若干年后如果有其他人前去，对于那些人也是不得了的际遇，却没想到时隔千年，反倒让歹人找到了。”
暗神的脸上始终带着宽和的笑，可在君诺眼中，却总觉得他的笑意有些刻意，仿佛他的性格就不该是这么个人儿。
单就是他方才和自己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是这么个主。
矽并未觉察，或者说他看到了也觉得这并不重要，继续道：“那歹人也没有多大的能力，虽然觊觎您的能量，却始终不敢迈出这一步。但如今他寻到了不死之法，眼下已经在寻找前来的方法，我也是不得以才……”
“我明白的。”暗神哈哈一笑，似乎真的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我早就说过，即便死了，我依然无所不知。”
不知为什么，君诺觉得暗神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地瞥了自己一眼，连忙转移了视线，尽量把身体缩成一团，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难道是自己说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大善之人的话被他知道了？她灌了一口玉露，连呼吸声都放得更轻。
惴惴不安之际，却见暗神已经收回了眼神，正聆听着矽的话。
“我也只能保证傀儡不会落到那歹人的水里。要知道我想来到这个地方，也有必要的条件……”
“为什么不想把它掌控在自己手中？”
“我说过我来到这里，需要经过人的首肯。”矽含糊道：“若不是如此，我早就前来了，不为了那傀儡。”
“他没有一颗兼济天下的心，他想要的都是为了他自己。”暗神语气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似乎如果矽一定要坚持，他也不会反对。
矽有些惊讶，没想到暗神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能够洞悉他的想法，这让他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一具身体其实只是暗神临时凝聚出来的，用他的最后一点能量。
“是。”矽艰难道：“但他也不是个坏人，不会用它作恶世间。”
想了想，矽补充道：“我也会看着他。”
“这是你的事情。”暗神道：“我只是希望我的作品能够落在我看重的人手中。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避开这个话题。毕竟，我能够停留的时间不多了。”
矽闻言，面色便有些焦急。这也是他不愿意来此的原因。
暗神早就已经死了，他在雪山之巅的时候就已经清清楚楚。和这儿不同，那个地方是暗神一生中停留最久的地方，留有他的神思。便是那一日他触动了进入的机关，暗神的神思得以与他相见。
他们畅谈了一夜，那时候的暗神还不是现在这样，他很孤独。哪怕与他相见的只是一只普通的悬狸，也十分愉悦地和他诉说着他的过往，还说十分高兴，因为见到了他，这意味着他们最终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