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雪豹&将军(十四)
一架马车正在路上疾行, 马车后则跟着一队长长的人马,各个身穿甲衣, 目光尖锐。赶车的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劲装,腰间还别着匕首,然而他赶车的技艺颇精,马鞭的力度不至于伤到骏马,又能在最快的速度下令马车行驶平稳,尽力让坐在马车内的人舒适。车内传出来几声轻咳,声音很低,还未发出便被人极力压制在喉间, 但顾一目明耳聪, 还是从杂乱的马蹄声之中将它辨别了出来。他微微收手扯了扯缰绳, 转头问道,“大人, 不如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再赶路罢?”谢瑜至温和的声音很快传来,“不必,尽力赶路。”顾一深知他的性情,做下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闻言也只能继续驾车赶路。谢瑜至端坐在马车内,手撑在座上垫着的软垫上,以袖掩口又咳嗽了几声,才随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用温热的茶水盖下喉间血腥气。他早已习惯了自己这副破败的身子, 纵使亲近的护卫如何妥贴,吃下的补药又如何珍贵,最后总归是补不上祭祀所需的精气与灵气,徒劳罢了。如今重要的,还是身在安源的聂九成和顾央。聂九成送回来的那封密信里,将安源所谓的山神、蛇妖,以及与其隐隐有牵扯在内的付家都如数告之,谢瑜至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看似平静的复朝,水面底下到底隐藏着多少暗潮。上一世,前朝余孽卷土重来令人措不及防,不止有战力不俗的私兵和敌国的暗中插手,更有一名工于心计的军师坐镇在前。而那个人,就是多年前失踪于安源的司空。谢瑜至原以为是司空在安源之时遇险,为前朝余孽叛党所救,从此效忠于他们。但这蛇妖的身影出现之后,一切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些企图兴风作浪的前朝余孽身后,竟还站着一个深藏不露的付家。他眸光一转,落在身侧一本厚厚的册子上,指腹在微微发黄的脆弱纸面上轻轻抚摸。这是谢家两百年来的族谱,所有曾担任过大祭司的谢氏公子,都能从上边窥得一丝踪迹。谢氏自□□皇帝还未进军中原起,便是受上天眷顾之人,代代只会传下一个男丁,而这个男丁,就会拥有通神之能,为他所庇佑的族人求得上天的垂怜。而他自己,则成为奉向上天的祭品。复朝建立之后,大祭司成为百姓所敬畏的近神之人,通天监在皇帝的默许下塑造了不老不死的谢瑜至和莱仪,谢家的公子从此深居简出,夭折于族谱之上,以至于世人都知谢瑜至百年前出于谢家,皆知谢氏出贵女,却不知也曾惊才艳艳、丢弃姓名的谢氏公子。此刻翻开的老旧族谱之上,却记载着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乐合十年,谢冯氏诞下谢二子。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打破了谢家数代只会诞下一名男丁的规律,而这个所谓的谢冯氏以及谢二子,却自此未在族谱之中出现过,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乐合十年,那是在百年之前。颇巧的是,祭司府的记载之中,乐合二十三年,用于祭司的礼器之一青龙觚失窃,自此再也没有寻回来过。谢氏虽不可将灵气与精气作为伤人的利器,但作为通神礼器的青龙觚、朱雀剑、白虎钟以及玄武鼎却天生拥有镇压妖魔的力量。如今,正巧又冒出一只蛇妖来。谢瑜至的指尖划过册子上“谢二子”三个字。付家。谢子为人,付。......脚步声近了,女子衣带上系着的佩环叮咚作响,仿佛敲响了屠刀落下的丧钟。阿鸿娘抱着阿鸿,神色惶惶地看向房门,背部紧紧地贴在冰凉的墙壁上。然而这并不能让婢女开门的动作更慢一些,他们只能听着门锁被打开的声音,眼睁睁地看着房门一点点被开启,露出婢女夭桃浓李的面容。她华光流转的美眸微微一弯,启唇轻笑道,“二位,同我走罢。啊,还有这只可人的小猫咪。”阿鸿娘迟迟不动,目露警惕地看着她。貌美的婢女轻轻叹了口气,团扇在微微扇了两下,道,“一定要我命人请你们出来吗?”她身后四个侍从均是往前迈了一步,面上是麻木的平静。阿鸿娘咬牙,起身捞过一个瓷瓶便向那婢女砸过去,“你做梦!”“啪”地一声,瓷瓶碎裂在门前,婢女险险避过,两条细长的黛眉一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进了府,你还以为自己有得选吗?”阿鸿娘挡在阿鸿身前,摸过一个凳子挡在前边,红着眼眶道,“你们别过来......”婢女收了笑,袅袅娜娜地退后一步,冷冷道,“给我把他们拖出来。”四个侍从听命行事,躲过阿鸿娘扔出的东西,上前抓住她的手一拖,阿鸿娘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被扯着手腕拖拽着往门外走。阿鸿被这场景吓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伸手去抓娘亲的衣袖,却被另一个侍从拎着后领提起来,在半空中挣扎。顾央从隐蔽的角落里钻出来,后退微蹬便对着拎着阿鸿的侍从扑过去,她的身形在半空中渐渐变大,最终化为了一只巨大的雪豹。顾央从他手中抢过阿鸿放在背上,一爪便对着他肩膀抓下,在他身上留下露出白骨的伤口。那侍从惨叫一声倒伏在地上。顾央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速战速决解决了剩下侍从和那个为首的婢女,房内顿时倒了一地,血流成河。阿鸿抓着顾央身上的白毛,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阿......阿毛?”顾央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侧过脑袋低吼了一声。阿鸿看到还伏在地上的阿鸿娘,顿时挣扎着从顾央身上下来,迈着步子跑到娘亲身边,带着哭腔喊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快起来啊......”阿鸿娘喘了口气,虚弱道,“快走,阿鸿,你快走......”阿鸿摇头道,“阿鸿,阿鸿要和娘亲一起走!”顾央心中叹息,现在没有多少功夫给他们争执,蛇妖虽说被那东西所影响,但不代表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如果他此刻过来,谁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她轻轻低下身子,将阿鸿娘拱到自己背上,阿鸿也很快爬上了她的背,她站起身,迅捷地往门外跑去。人已经杀了,这个府邸必定是待不下去了,顾央只能先带着他们离开。她在院子里停顿了一会儿,无形的妖力四散开来,各个厢房的门锁“咔哒”一声,重重地落了下来。屋里有人注意到了外边的动静,静默了一会忽然高声呼喊道,“门打开了!门打开了!快逃!”有人披头散发地推开门跑出来,有的是和顾央一道被送过来的,有的是之前便待在这里的,求生的念头攥挟着心神,令他们拼着命也要垂死挣扎一番,蜂拥而出。顾央顾及不了那么多,蛇妖随时都会赶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留给这些人一道细微的神识,能帮助他们在受到重创之时护住心脉。她以最快的速度驮着阿鸿和阿鸿娘离开了府邸,一直走了十里多地才将他们放下来。使用神识令她之前所受的伤再次隐隐作痛起来,顾央脑中嗡鸣,也没有听清阿鸿娘究竟说了什么道谢的话,转身往聂九成的方向赶去。此前她咬破了他的手掌,同时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神识和妖力,此时能清晰地感受到聂九成所处的位置。如今谢瑜至的人也不知有没有到此处,她只能先将蛇妖这边的消息传过去。她化作不易被察觉的小猫模样,在路上奔跑的速度却很快,刚走到半路之时,却忽然察觉了熟悉的气息是谢瑜至。她的脚步一顿,随即循着气息找寻了过去,正遇上谢瑜至的马车。她在路旁化为人形,提起轻功向着马车飞去。“谁?!”顾一厉眸看来,手上的马鞭也灵活地拐过弯抽向了顾央。顾央险险侧过了身子,却还是让鞭子抽在了手臂上,柔软贴身的衣料上顿时浮起了一条染着血的伤痕。“顾央?”顾一一愣,赶紧撤回了马鞭,一手扶住了她,“你怎么了?”顾央没有精力和他多说,踉跄了一步便掀开了车帘,“十八。”谢瑜至正要探身出来,见她一脸苍白之色顿时蹙起了眉,将她从顾一手上接了过来,“怎么回事?谁伤了你?”顾央在马车内坐下,语气急促地将发生的事情向谢瑜至说了一遍,随后道,“聂九成那边大抵会受到影响,此事应尽快解决。”“我知道,”谢瑜至沏了一杯茶放入顾央手里,取出马车暗格里的伤药给她上药,“为以防万一,我动用了九成给我的私章,将部分聂家军带了出来,他们未成气候,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顾央问道,“那蛇妖......”“无事,”谢瑜至微微一笑,低声安抚说道,“付家依靠青龙觚和毒物便控制了他,我带了其余的三件礼器过来,你安心就好。”顾央点了点头,抿着茶杯喝了一口,“此时去他们暗中操练之处,必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聂九成那边情况如何。”谢瑜至半晌没有说话,顾央抬眸,便看他眼底含着几分清润的笑意,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模样,“看来,到安源这些天,你们相处得还不错?”顾央哼哼了两声,“那是自然,命都差点给折腾掉了,还不能相处得好?”谢瑜至抿了抿唇,道,“抱歉,是我的决定过于莽撞了。”顾央扬眉一笑,“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此事不怪你。”谢瑜至不语,他确实不知有蛇妖与付家,但他知道司空与叛党有关。“别多想,十八,”顾央拍了拍他的肩,“你纵使神机妙算,也难以预料到全部的,我和聂九成都不会怪你。”谢瑜至勾了勾唇,“你和九成?”顾央道,“十八,多日不见,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和聂九成怎么样?”谢瑜至将纱布往她肩头上一按,俊秀的面容有几分无辜,“我可什么也没有说过。”顾央“嘶”了一声,抱着茶杯叹了口气,“这些糟心事还是快点结束为好,和他待在一起那么久都还没打架,总觉得身上不大得劲。”谢瑜至含笑瞥了她一眼,手上稳稳地为她裹纱布,“很快便能解决了。”......山洞之内的兵士操练夜以继日,夜晚能歇息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时辰,聂九成只能借着这一点时间将所有的山洞都探一遍。经他查探,付家私练的兵士有一千人左右,铸造兵器之人则有百余人,按说照付家甄选的规矩,铸兵之人应是远多于兵士,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第二日夜里他便发觉,但凡有铸兵之人不慎伤了手,或是染病干不了活,便会被人送出去,下场如何已不需要多猜。照此猜测,被分开带走的妇孺的处境必定不妙,也不知顾央那边究竟情况如何。说起来还有几分啼笑皆非,原本他巴不得顾央死在哪个角落里让他清静,如今却时时都要在心里惦记一下,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攥了攥手中的□□,看起来还是那副老实顺从的模样。兵士方阵前会有人巡视,有时候是朱管事,有时候是成炎,有时还有一个面上戴着面具的男人。那个人年纪看起来不大,走路的姿态也不像是习武之人,成炎等人却待他很客气。他跟着众人随意地划了几下,便见有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边喘气一边对成炎道,“大人,有人,有人带着兵马闯进来了!”成炎的面色猛然一变,“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来?!”那人摇摇头道,“属下不知。”成炎一甩袖子,转身便往外走,“废物!马上召集所有人,都给我抄家伙出来!”“是。”顾央与谢瑜至带着聂家军前来,遇上就是严阵以待的付家私兵。成炎立于阵前,高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顾央从马车里出来,拔出匕首在指尖把玩,冷笑道,“什么人?大祭司的车架不识得?聂家军的旗看不明白吗?”“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虽这么说,成炎的面色却有些难看,“口说无凭,但你们私自闯入付家的禁地,就该遵守付家的规矩!”顾央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她现在脑袋还疼着,目光在那些兵士之中搜寻了一会,便找到了抬眸望过来的聂九成。她不动声色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目光一转,放在立于成炎身边的那个人身上。那人戴着面具,目光平静而冷漠。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顾央轻易地就能辨别出他身上沾染着属于蛇妖的妖气,再细看下去,竟发觉这人是被施了妖术,强行掩盖了记忆。人的记忆是无法被完全抹除的,所谓用妖术消去,其实也不过是伪装与掩藏,单看会不会有人再解开罢了。那么这个人——就是司空?顾央没有过多犹豫,再次探出神识,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戴着面具的男人,忍着痛意一点一点解开蛇妖施展的妖术。这个过程实在不大美妙,蛇妖的妖力修为高于她,她又有伤在身,若不是那蛇妖吸食毒物成瘾,心智已乱,解开他的妖术会更加困难。身边顾一已经代她与成炎唇枪舌战了一个来回,成炎并无必胜的把握,因此只能两相对峙。顾央一咬舌尖,没去理会脑中猛然炸开的疼痛,将蛇妖留在男子身上的妖术解开,她甚至看到了些许属于那人的记忆飞快地从脑海之中划过。那人果然就是司空。她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止住顾一将要说的话,淡淡开口,“马车之内的,就是当朝的大祭司,大人身后的则是我复朝最勇猛的聂家军。我家大人来此,不为别的,为的是扫除包藏祸心的前朝余孽,私自练兵,铸造利器,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们可想清楚了?”付家所招收的兵士此前皆是普通人,一直以为妻儿亲属还被安置得好好的,闻言便只面面相觑,并未说话。“不过如今,也确实没有机会给你们想清楚了,”她话锋一转,“因为你们所珍视的妻儿,早就被这些人喂进了毒蛇的肚子的。”有沉不住气的人不禁道,“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你们那些惨死的妻儿知道,”顾央淡淡道,“你们自己想想,自进了这里起,还有没有再见过你们妻儿一眼,那些.......”“住嘴!”成炎一把抽出长剑,“你......”他的话还没说话,一直静立在成炎身边的司空忽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剑,转手便刺进他腹中,鲜血飞溅开来。成炎睁大了眼,口中淌出血来,只能缓缓地倒了下去。司空扔下了剑,举起双手道,“我愿降!”如此作态影响了许多迟疑之人,有人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跟着喊道,“我愿降!”顾央见此,才撤去了强撑之态,虽说这些人之中还有忠心耿耿为付家所用者,但也成不了太多气候。聂家军的李校尉策马向前,直接下令就地诛杀胆敢反抗之辈。她咽下一口喉中涌起的腥甜,往后退了一步,被忽然飞身前来的聂九成扶住。“你做什么了?”他探了下她的脉,低声道,“才好不久的伤就又给我加重了,当我的那些银子是白花的?”顾央咳嗽了一声,挑衅地看了他一眼,“那还真对不起将军,我两袖清风,没有一点银子可还。”聂九成见她支撑不住的模样,将她打横抱起,被顾央下意识一掌拍在肩上,骨头都险些发出声响,“恩将仇报,”他笑骂了一句,问道,“十八呢?”“对,十八先行去蛇妖那处了,我们要过去帮他。”聂九成道,“你这副样子,还能帮什么忙?”他将顾央放进马车里,按住她想动弹的手脚,不容拒绝道,“待在这,我过去。”顾央清楚自己此时的状态帮不上什么忙,见此也就作罢了,恨恨地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你别被蛇妖弄死就行了。”聂九成低笑着问,“弄死了怎么办?”顾央轻嗤一声,“那我年年过节给你烧高香。”......谢氏私生子百年前偷盗祭司礼器青龙觚,逃至安源改姓为付,以青龙觚与百香散控制了成妖不久的蛇妖假扮成山神。百年来付家数代以无辜之人的血肉喂养蛇妖,谋求利益,如今更是借行善之名招募私兵,与前朝余孽狼狈为奸,企图兵变,以达成自身改朝换代的私欲。付氏其罪,当诛九族,千刀万剐以解万民之恨。顾央后来从聂九成口中得知,绞杀蛇妖之后,他与谢瑜至赶往付府,却只见到亲手将父亲手刃的付家公子付恒。青年白衣翩翩,相貌与谢瑜至还有几分相同,只是一人为百姓所敬,一人为百姓所弃。他用沾着鲜血的匕首割破自己的颈脉,苦笑几声,“生不逢时,错生于付家,千万罪孽,都让我与父亲二人担下罢,我娘亲,什么都不知道。”付家倾覆,山神庙被愤怒的百姓凿毁,身受重创的前朝余党四处潜逃,而顾央等人终于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踏上了返京的路程。“上官家的天下改朝换姓这么多年,如今还打着匡扶旧朝的旗号,不过是个名头好听的借口罢了。”顾央一边剥着从果盘里拿来的葡萄,一边道。谢瑜至正与聂九成对弈,闻言手中白子轻轻落下,道,“普罗众生,都难以逃过一个欲字。只要是人,如论如何都难以无欲无求。”顾央一口吞下一颗葡萄,道,“我倒觉得,十八你就一个无欲无求的典范。”谢瑜至轻笑,摇了摇头,他抬眸望向车窗之外,目光悠远,“我也是有欲的。”曾经有过。三两个身着飘逸衣裙的少女挽着手走过,最靠近马车的那个生得格外好看,清透的杏眸里都是笑意。谢瑜至的目光微微一滞。“十八?”聂九成出声道,“到你了。”白衣祭司的视线再无停留,他转回头,微微勾起的唇畔带着几分释然,“方才走神了。”顾央感兴趣地问道,“想到什么了?十八你可很少走神的。”“没什么,”谢瑜至淡淡道,在棋盘上又落下一子,“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落子无悔。作者有话要说:emmmm完结了这个世界还有番外,之后会在番外世界之前更然后emmm我也不知道这个剧情怎么样,就是感觉脑袋有点凉暂时就到这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