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神殿
少年笑了笑,黑瞳里似乎出现了一丝了然,上前牵起了领头人的手,眼里噙着一抹笑意,用他们有些难以理解的话轻柔却十分坚定地说道:
“我来自这座山,生而为此山之神,吾名镇南候,那么今后这座山就叫做镇南山!”
他们一族平日里几乎不用语言交流,过于长久的群居生活让他们各自熟悉到几乎不需要语言便能够交流的程度,此时听见镇南候说话,都一个劲的看着少年镇南的唇红齿白,很是努力的想要理解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口中所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先民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并没有太多的排斥,除了最开始的自惭形秽以外,就好像少年本该属于他们中的一员,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像是为了回馈镇南候的话,在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之后,镇南山顶忽然乌云压顶,一道惊雷蓦地炸响,像是在响应镇南候的话,为他做了见证一般。
先民们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全体一阵哆嗦,蹲了下来,朝着镇南山的方向开始跪拜。
他们诚惶诚恐,以为触怒了天神,尽管他们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天神这么回事。
镇南候清楚,这一句话下去,他与这座山,这座山中的生灵就在天道的见证下签下了契约,自此以后,他将成为完整的山神,庇护这座山,这座山中的生灵。
“从今以后,我会护佑你们,让你们脱离蒙昧,领略这个世界。”
少年扶起了领头的人,与此同时,似乎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力量轻柔的托起了其他人,让他们站了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先民们混沌的精神中好似有一束光拨云开雾,一丝清明出现在他们大脑中,这大概就是后世所称的开智。
少年首先改变了镇南山的风水,此后先民置身于日升日落之下,懂得了时间。少年教会了他们用语言交流,教会了他们文明,于是先民们摆脱了蛮荒。
少年看着他们脱离蒙昧无知,开始自主的发现这个世界之后,觉得自己的启蒙已经结束,自觉修行尚且不足,便决心外出历练。
为了避免在自己离开的日子中出现突发事件,镇南候将自己的本源留在了村子里。
有一些东西,似乎在随着文明的出现的同时,会随之觉醒,如同本能一般,甚至不需要人启发,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譬如等阶,譬如信仰。
发展逐渐壮大的这支先民决心为少年建造一座神殿,神殿没有后世那样的精巧,甚至没有用特殊的材料,纯粹是用自然的赐予所制造,用尽了当时先民对于神殿的想象,将神殿建在了镇南山中,并且将少年留下的本源供奉起来,由领头的人作为供奉,留在神殿中,等待着他们所崇敬的神归来那一日。
先民们并未想过参与外界的纷争,只是在镇南山下将日子过得红火,人之一生极为短暂,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态,数甲子年一晃而过,等镇南候再度归来之日,最初建立村子的那一代人早已化作了一抔黄土,新一代的人听着先辈的传说长大,对于神自然是敬畏的。
当初的少年再度归来的时候,似乎长大了一些,也成熟了一些,他看着初具规模的村子,有些欣慰的笑了起来。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与他年纪相仿,正值豆蔻的少女,在山间矫健的奔跑着,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间,像是一串银铃发出的脆响。
镇南候带着她悄然回到了山中,却发觉山上的神殿,当初懵懂的稚子孩童已经年迈不堪,在看到少年出现在神殿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控制不住的老泪纵横。
“欢迎回家。”
直到这时候,游荡多年的浪子突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归属感,是了,这里是他的本源,从他年少不经事时与这座山签下契约之时,流淌在他血脉里的血液就与这座山连成了一体,他从未离开过这里,也没有离开过这些他一手带出来的村民。
镇南候笑了笑,一如当年那样对蒙昧无知的先民们的宽容,他利用镇南山的资源以及自己的神力将神殿进行了加固和内部改造,令这座神殿从原本的供奉作用之外添加了防御一类的能力,使得这个凝聚了第一代村民心血的建筑更加具备神殿的职能。
后来,镇南候并未如同村民们所想的那样六灶高高在上的神殿中过着俯瞰终生的生活。而是带着那名女子到了山下的村子里居住。少年将村民们当成亲人对待,村民们在最初敬畏的接触后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小神祗——即便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神祗的年龄恐怕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大。
村里人从未见过如此灵性的女子,因此都十分喜爱这个女子,而镇南候和这个女子本就相互有情,在村子中的日子虽然平静无波,却在细水长流的时日中更加确认了对方的心意,在村里人的祝福之下喜结连理……
老族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喉咙有些干涩,便去一边的桌子旁坐下,从茶壶里倒了杯水。事务所众人难能可贵的都没有打岔,到目前为止村长口中这个故事还算平淡,称得上是**美满的一段过往,而看到眼前的境况,故事后半段大约就是一个大反转,喜剧变悲剧的桥段了。
“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苏玉对这样的话题是十分敏感的,几乎是一针见血的就找出了问题所在。老族长站起来,面对着事务所众人说道:
“当年镇南候并未对先民解释过这个女人的来历,那时候的人并不在意这些,因此究竟是谁,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那时候村子里的秩序方才形成,并没有后世那么多心眼,在那个古老的年代,才是真正的淳朴。
在那个时候,还没有婚礼的出现。但是传闻女娲和伏羲定情之时,发丝结在了一起,以天地为证。因此在最早期的人类眼里,爱情的结合,是需要仪式的。
于是在两人的定情之日上,亦效仿女娲和伏羲,将两人的发丝取下一撮,纠缠在一起。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原以为两人就这样成为羡煞旁人的一对鸳鸯,可好景不长,那女子原也不是人类,是一条人首蟒身的怪物,从女子将第一个村民吸光阳气而死开始,此事便不能善了了。
后来陆续又有不少村民死于女子手中,镇南候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两人闹翻,镇南候将两人发丝结成的发结一刀两断,在镇南山上斗了个天昏地暗。
后来以女子身首分离,镇南候身受重伤为结果而结束了这场战斗,镇南候将女子的尸体埋在了神殿的通道之下,便是取了万人践踏的意思。
后来,镇南候重伤不愈,没有人想到女子竟连镇南候的神格都打伤了,此后镇南候愈加虚弱,临死前交代当时的供奉,即族长将自己的本源以他所制作的特殊盒子封住,供奉起来,待他死后,将他火化。
后人将镇南候的骨灰和着陶泥制作了神像,并且在村子里也建造了一个祠堂。
不过过了这么多年,祠堂早已不是先前的祠堂,而是后世之人重造的,而神像也因为一些历史变迁而破损不堪,后人取了原神像的材料亦重造了一个。
“怪不得那座神像里面的气息如此微弱……原来是不完整……”
李文了然的点点头,对于自己的发现似乎十分振奋。
不过这确实不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故事。
故事的前半段很美好,后半段的转折却太过生硬,并且有太多的疑点。
“这镇南候下手还真是快准狠,对自己的发妻都一点不留情面。”
林清似乎有些不在状况,关注点与其他人有些不同,顿时引来了一顿注目,吓得他赶紧合上了嘴。
一旁的刘一飞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那是一瞬间异常强烈的冲动,可到了嘴边却突然茫然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讪讪的闭上了嘴。
老族长似乎并不打算参与这样的讨论,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
“大概就是这样了……因为镇南候司火,传说中将镇南候神格损坏的那个女子却是属水,加上最近以来村子里出现的异常,便有一些老人猜测,是那女子要出来作怪了……”
事务所不由得皱了皱眉,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们事务所经历的那么多事早就把这话当做放屁一样对待,可是碰见这样摸不着头脑的传说,还是有些难以以平常心对待。
“老族长,你的故事里,那个女子的转变未免太过生硬。”
苏玉突然出声,看着老族长,一字一句说道。
“在婚前,分明女子与村里人相处融洽,为何婚后却反目成仇,甚至杀村民而后快?”
苏玉这样说,李文突然想起了所谓的“家庭伦理剧”,突然就有种这事的内情绝对会比所谓家庭伦理剧要精彩的多。
“这……我也不清楚,我也问过上一代族长,族长告诉我……他也问过上一代……”
感情这是个千年的未解之谜……
苏玉开始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咳咳……这已经是老朽知道的全部了,每一代的族长都是这样传的,具体为什么,恐怕只有最初的那一代人知道了。”
然而那些人恐怕轮回都不知道多少世了……
苏玉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但是看老族长的样子,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闭嘴不说话。
小安思考了一番,问道
“那个神殿还在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瞬间事务所中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老村长,老村长被这样热烈的眼神看着,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按理说确实是有的,这个供奉桌以及镇南候的遗物都是当年供奉从神殿中带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神殿消失了,也许是当年的人有意为之,可到底为什么也没有传下来……或许你们上山找找……碰碰运气也说不定?”
不要说是别家人,就是他们村里人也不止一次上山,可漫山遍野从未见过什么神殿,甚至是一点遗迹的残骸都没有发现过,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