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肝胆（12）
看到来电显示的手机号码，高东初有点犹豫是该接还是不该接，毕竟他们的座机都是只有内线才能打进来的，外线的座机只有宣传办才有，局长办公室是不设外线的。但是既然这个手机号能打进来，就证明是系统加密过的手机号，一般只有公检法的领导才会发这种电话卡，当然高东初本人用的手机号也是能打进内线的加密号码。
座机不断地再响，这已经是对方再打的第二遍了，高东初不接的原因就是怕这个手机号是胡泽林或者刘文庆的，禁毒大队那边最近有点“不太平”，他原本是不想趟这片浑水的，但是吴胜利接走了王晨，再加上那句“别站错了队”的话，现在他是不趟也不行了。
“别是禁毒局的、别是禁毒局的……”
高东初在心里嘟囔着，拿起了话筒应道：“喂，哪位？”
“高所长！我是胡泽林！”
听到胡泽林的声音，高东初无奈地揉了揉脑门，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故作镇定地说：“哦ｚ局长！你好！”
胡泽林也不客套，直接开口问道：“您好您好！请问王晨的身体怎么样了？”
“王晨啊，我还没去医务室看呢，不过现在没有报告打过来，应该还是在医务室吧，我这手头事太多，没顾得上问。”
“就是说他还在病房对吗？”
“当然了，不然、不然他还能去哪呢？”高东初用了一个“不解”的语气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马上就到，等见面再说吧，高所长。”
听到这句话之后，高东初心里可谓是七上八下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冷静地说着：“好，胡局长，等会儿直接来我办公室吧。”
“好的，等下见！”
高东初挂了电话之后，那种焦灼之感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要么吐出来，要么自己咽进去！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拖到下午，所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了想之后，便拨通了行政科的电话：“喂，让刘科长接电话。喂，刘科长，等下禁毒局的胡局长会来，你见过吧？对对，就是脸特别黑的那个。等他来了之后，你先把他带到三号会议室，就说我在礼堂给队长们开‘办公会议’，至于什么时候结束说不好，明白吗？恩，对，当然要上茶了。对，一问三不知，让他等着就行了，好，好好，那就这样吧！”
放下话筒之后，高东初看着墙上的表针，这才不到十点，可最多坚持到12点，他就要露馅了！
“到时候用什么理由搪塞就再说吧，老队长呦，我这可是尽全力了啊！务必把人给我送回来，务必，务必！”默默自语了几句，高东初便收拾好了几本还没批复的文件，疾步走出了所长办公室。
这时的胡泽林还是没办法放松下来，因为他总是觉得高东初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秦晓岚给王晨打电话绝对不正常，而他现在又不能百分百确定王晨就在看守所，所以带着这种怀疑和焦躁，他再次拨通了周思佳和刘珊珊的手机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听到他们两人的电话还是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胡泽林气地一拳凿在了坐垫上，破口大骂道：“TMD！这俩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胡局，您、您别发这么大火，他们肯定是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手机没电会提示关机！可现在他们的手机都TMD是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信号不好吧？”
“他们现在都要到了，早就过了山洞隧道，怎么信号就不好了？而且连续一个半小时信号都不好？”
张云龙不敢从后视镜中看胡泽林生气的眼神，所以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路况，却是无意中说了一句点醒胡泽林的话：“我觉得您太多虑了，胡局，那个高所长不是‘军转干’下来的吗？我记得人特别直、有啥说啥那种，没那么多歪歪角角！所以他根本没必要骗您什么啊。”
“军转干，军、军转干……”胡泽林貌似想到了什么，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词，而表情也变得是越来越不自然。
而张云龙以为胡泽林不知道高东初是‘军转干’的，所以接着说道：“对啊，胡局，您不知道吗？”
“MD！不会吧！”胡泽林突然惊恐地抬起头并大喊一声，把张云龙也吓了一跳。
“胡局，怎、怎么了？”
胡泽林立即拿起手机，在通讯录中翻找到了一个名叫“老大”的人，即刻拨通了出去：“千万要接，千万要接，千万要接啊！”
胡泽林心中想着：如果接了，就证明他的确是想多了，但是如果没有接，那就说明他的推理有80%的可能猜对了！此时胡泽林拨通的这个号码，就是吴胜利的。
大约三秒钟之后，胡泽林听到了话筒中那让他万念俱灰般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我、我、我早该想到的！MD，MD！”
看到胡泽林那略显癫狂的样子，张云龙认真开着车，什么都不敢问。胡泽林挂了吴胜利的手机号之后，立即拨给了陇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他不能等了，因为他现在急着要确认心中的推理是不是正确的，所以他要立刻查到周思佳和刘珊珊的确切方位！
接通了电话听到对方那声“喂”之后，胡泽林快速说道：“陈队长！我是老胡！现在我要查几个手机号的最后信号区，有个案子非常急！可以吗？有什么问题吗？”
“胡局长，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自己去大队找技侦吧，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现在我这有个大案子要出，不能亲自去帮你了！”
“好的！谢谢了！”不过胡泽林转念就想到：有大案子，什么大案子？因为他和陈队长相互合作很多年了，陈队长很少说“大案子”这三个字，如果他这么说，那肯定是能惊动陇市的大案！不过一般这种大案都会内部紧急通报的，就算是禁毒大队，在有多余警力的情况之下也会前往支援。
不过这次胡泽林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那就说明陈队长口中的大案是“临时发生”的。不知道为什么，胡泽林现在感觉自己的心跳七上八下地完全没有什么规律，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虑瞬间便填满了胸口，压着他有点喘不上来气，但他还是低沉着嗓子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接到大量群众报警，‘工人食堂’发生了枪战Ｃ了先不说了，你直接去大队吧，等下我跟技侦科打个电话，胡局长再见啊！”
“什……么！”
从陈队长说“工人食堂”发生枪战的那一刻起，胡泽林脑子里就已经是一片混沌！陈队长后面的话他也没听清，但是就算听清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今天是史明洋“例会”的日子，是他亲自放弃的这条情报！史明洋“例会”的地点就是“工人食堂”！这是王晨、周思佳、刘珊珊都清楚的！而“工人食堂”发生枪战，不就是说明……
他呆呆地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看着后视镜中的张云龙。
张云龙哪见过胡泽林这一面，所以顿时便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胡局，怎么了？出啥事了？”
“云龙，快去‘工人食堂’。”胡泽林眼睛眨也不眨地淡淡说道，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发火了。那种平淡的焦虑、不安的冷静、未知的不详在他心中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蔓延向了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
“‘工人食堂’？胡局，不去三城看守所了？”
“我们去三城是为了找要找的人，但是现在，那个要找的人不在三城，而在‘工人食堂’。”
“啥？王、王晨他……”
“云龙，什么都不要问了，快掉头。”胡泽林冷冷地说道，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张云龙吓得嘴角抽动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他打了左转向，立刻掉头驶向“工人食堂”方向！
胡泽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给刘文庆打电话，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先回到局里，而是以个人身份前往现场确认！毕竟现在内部问题太多，他只能保证张云龙是没有问题的，其余所有人他都会留个心眼去接触。如果他对局里部分人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么这绝对将会是陇市禁毒局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老大，真的是你做的吗？高东初原来是你的兵，对吗？思佳和珊珊的缓兵之计也是出自你手，没错吧？为什么？是为了贺哥吗？还是……”
胡泽林看着窗外一辆辆被张云龙甩在后面的轿车，心中不断地在推理着这几天的种种细节，从周思佳提出要请假回家开始、到他们不断地探视王晨、再到刘珊珊表面上拒绝陪周思佳回去，这一切看上去顺理成章的“发展”，都是一场“戏”而已吗？
殊不知，他的推理，全部猜对了。
秦晓岚挂了电话之后，立刻换上了便衣，她在病理科找到了张静，简单嘱咐了几句秦晓天的问题之后便冲下了楼，从放下电话后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一辆白色的电动车就风驰电掣般地穿梭在车水马龙中。
“你TMD找死啊！”准备在十字路口右拐的出租车看到秦晓岚闯了红灯，一脚踩了刹车之后探出窗去大骂道。
秦晓岚现在顾不得什么路况了，她已经将右加速器拧到了头，现在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最多最多十分钟，一定要赶上！”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量去“送死”，但是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对自己说着：王晨现在正在战斗！
就在张静刚刚找到秦晓天、把他领回值班室的时候，她腰间的传呼机突然“哔哔哔”地震动了起来。
“嗯？这是？”
收到传呼的不止张静一个人，护士站的其他护士们也都收到了紧急消息的提醒，随后护士站的内部电话就响了起来，张静立刻小跑过去听起了电话：“喂？什么！车祸？好Ｃ！我们马上准备！”
不过她刚放下话筒，这电话却又响了起来，张静便再次接了起来抢先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准备的？啊？什么？你是调度中心？恩，恩恩，什么！出急诊？哪里？‘工人食堂’？枪、枪战？”
听到张静的惊讶声和“枪战”那两个字，所有的护士都回过了头，紧张地看着张静。
现在陇市有四方人员都在飞速地向着“工人食堂”聚集，分别是陇市刑警大队、胡泽林、慈和医院、和秦晓岚！他们接下来看到的，可以说是像修罗战场一般残酷的景象、映在心里几乎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