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沉得住气

丰乐公主身穿一身宝石绿的锦缎衣裙，但是从头到脚都闪烁着灿烂的银光。

之前去接她的时候，我只听见她身上银饰作响，看到她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镶琥珀银戒指。现在看见她的全身装束，我也不禁走了一阵神。

她的乌黑光亮的长发只是松松地编了一条拖到腿弯的长辫子，沉甸甸地垂在身后，但是辫子的每一节里都插着一颗亮晶晶的钻石发针。一根粗银丝在她额前脑后盘旋着，紧紧贴合在头发上，盘出精妙的花纹。两只耳朵都藏在鬓发和银饰下面，只露出两只几乎垂到脖子的月牙形耳环。不仅是头上，她的整个前身竟然都被白灿灿的银饰覆盖，十二个精雕细琢的银月牙一个扣一个，从项圈上一直垂到裙脚。每个月牙上都镶嵌着一色宝石，组成不同的星斗形状，颗颗有鸽子蛋大。底下那个最大的银月牙底部钻了一排小孔，挂了许多小铃铛，随着她走动叮叮作响。

她走路时一直把两手抄在小肚子上，藏在银月牙底下，直到给皇上、皇后行礼的时候才伸出来。她一伸手，我就听见愉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位公主的两手中指的戒指上各镶着一枚红枣般大的琥珀，可能是怕把这两颗金黄透亮的大琥珀丢了，两个戒指用一大把银链子连在巴掌宽的手镯上。哪怕是曾经因为戴华丽首饰过多而受太后罚的愉妃娘娘，也从未像她这样从头披挂到脚过。虚国国君给这个十公主起了个封号叫“丰乐”，又让她穿成一座银山，是要显摆他们那片蛮荒之地有多么富饶么连侍女脖子上也都给挂了个大银圈子。

虚国公主行完礼，在殿中站得笔直，骄傲地高扬着下巴任人观看。皇上一时有些失神，没有说话。

我现在看见她的容貌了。挺秀的鼻梁和高高的眉骨显得线条有些坚硬，但是尖尖小小的下巴又把这张脸变得小巧玲珑。一双剑眉下的眼睛黑白分明。现在虽是盛夏，我却莫名想起来冬季里冷森森的夜空，长睫眨动的时候，能看见里面闪着寒光凛凛的星星。

要说漂亮，我还是觉得那天看见的那个捧琵琶的大眼睛婢女更漂亮。但是，这位十公主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举手投足和延国后宫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

我心里十分释然，觉得自己这几天也没有白白好奇。重重纱幔后面藏的不是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但的确是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

北郊行宫山上有几株珍贵的松树，听说是先皇费了牛劲从北境的什么大山上移植来的，运过来的五十棵里只种活了三棵。今天见了虚国公主，我突然想起了那几棵树的名头美人松。对，就是这个，一株在大雪里仍然苍翠挺拔的美人松。

皇后轻手轻脚地挪动了一下茶杯，在碟子边沿磕出了清脆细微的一声。皇上才赶紧发话，同丰乐公主客套过几句，赐她入座。她坐下好一阵子了，满殿的人才陆续从晃花了眼的银光和叮叮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所有人的眼睛先后都滴溜溜转向了淑妃和三皇子。然而，这母子两个也真沉得住气，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

每一场宴会上，酒过三巡，焦点都会转移到爱说爱笑的愉妃娘娘身上。今天最，精彩有趣的也是愉妃和二皇子娘俩。打虚国公主去坐下，他的眼神就一直朝向那边。愉妃娘娘干咳一声，白他一眼，他赶紧把眼神转过来看着桌子。不出片刻，眼睛又自己转回去了。我不确定二皇子见没见过卢秋音，也不知道他是否中意。虽然卢秋音小姐也生得端庄可人，但要放在眼前这位丰乐公主旁边的话，她的美就显得太乏味、太普通了。

内监鱼贯而入，传菜，上酒。我估计不出半个时辰，虚国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就该先在膳房传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