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空欢喜

韩微露幽幽转醒，看到床脚处的长腿圆几上放着菖蒲，燃着詹香，清雅恬淡，说不出的舒心。有一瞬的恍惚，她以为自己正在自己家的一间客房里。因为布置的着实有些相像，都有着古朴书卷气。

韩微露心里发酸：傻子，别痴心妄想了，你哪里还有家？心酸之后她猛然生疑：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想起自己昨晚狠心划破了自己的脸，青杏叫来了李妈妈，好一顿大呼小叫，又掐又打。然后来了几个龟奴把她绑起来了。后来她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

韩微露“腾”地坐起来，把自己上下查看了半天。她穿着昨晚里面的红色中衣，身上没有不适的感觉。但是想来，要是有人对她做了那种事，她应该是什么感觉，她也不知道。

懵懂，恍惚，她不知道自己该努力去想，还是不应该想。她很怕想起什么不堪的画面，又不能允许自己稀里糊涂。脑中突然闪过萧雅正在井边抬起她下巴时那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一阵莫名心悸让她微微颤抖。

脸上有一点厚重的感觉，好像涂了什么东西，混杂着清凉之感和肌肤的疼痛。

她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到旁边的妆镜前。她脸上的脂粉尽数被洗去，露出青春逼人的素颜，一边脸上划破的地方被涂了淡黄色的油脂，微微还有清凉之感。

突然，她从镜子里看到一个成年男子，正靠在榻上，好整以暇地托腮看着自己！她吓得惊叫了一声：“啊！”

面对一脸惊恐地韩微露，萧雅正并不以为意。他徐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他身材高大，一晚上都缩在榻上大概不会太舒服。

韩微露认出来他是就是昨晚救自己的人，也是重金买了她初夜的人，世袭淮阴侯，萧雅正。这个人，她几乎没听家人提起过，应该和她家没什么交往。

这时，她定了定神，再次好好打量他。原来他一夜没脱衣服，这一点就让她有了不少好感。至少他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再看他面容，三十岁上下，眉目含笑，长身玉立，颇为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他五官很精致，鼻梁窄挺，可惜唇上薄薄的喧子让他看起来有些显老。

她见过的男人不多，父亲，兄弟，韦嘉轩。都是当世的美男子。萧雅正竟可与任何一个平分秋色。可他散发的沉静优雅却是她从别人处从没见过的——真可谓，君子当如是。

韩微露转忧为喜，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

“罪臣之女，韩微露，见过淮阴侯。”韩微露盈盈下拜，娇羞中带着窃喜。

淮阴侯见她如此乖巧，倒是一愣，原先还以为要听一顿臭骂呢…这是她头一次和他说话吧？

“咳，起来吧。”萧雅正握虚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了心头的激动。

韩微露：“多谢侯爷救小女于水火之中。”

“救？”萧雅正低声重复。

她在以为什么？以为他给她赎身了？他倒是想，可是朝廷那么多眼睛看着呢。先皇在的时候就对他父亲颇多忌惮。如今新皇心胸狭隘，连首辅大臣都杀，他现在不能贸然给他赎身，不过可以偷偷将她放在自己身边将她保护起来。

他年近三十，向来谨慎，接近她，都是鬼使神差……或者说情不自禁。

韩微露顿了一下，俯身跪地，行了磕头大礼。

“谢淮阴侯为微露赎身。”

她高兴地简直要哭了。她以为自己能出来，必然是淮阴侯为她赎身了。

萧雅正面色很冷，倒不是对她冷，而是在克制自己去给她赎身的冲动。但他到底不能，他不能拿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可她，笑起来真是好看啊。真不想看她收了笑容。

他虽不想，可还是说道：“本侯无意给你赎身。”至少不是现在。请你先忍耐。

韩微露整个人呆住了，嘴角的笑意僵硬地挂在脸上，可却比哭还难看。

慢慢地，她明白过来。父亲总说她以貌取人。说的没错。韩微露啊，韩微露，你怎么蠢到给豺狼虎豹下跪？

她从地上弹起来，连续后退，直到后背靠上了墙壁。

“你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警惕而冰冷，千恩万谢没有了，又是一副凌霜傲雪的烈女模样。

萧雅正沉吟了一下，勉强牵了牵嘴角：“咱们先吃早饭。”

萧雅正对着门外叫了一声：“白华。”

一个壮实青年推开门，自己没进来，反而招呼院子里的婢女进来伺候洗漱。

萧雅正擦了把脸，就先出去了。韩微露任婢女摆布着洗漱，更衣，心里千头万绪，不知道对这个淮阴侯应该用什么态度。

她父亲和淮阴侯没什么渊源。她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见过面。她确实没道理要求人家给她赎身。罪臣之女，人人避之不及。她未婚夫尚且如此，何况旁人？

但是就算没恩情，也没仇吧？何必冒着被人诟病的风险，来侮辱她一个落难女子？她自认为自己还不是红颜祸水那个级别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