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用膳

从边淮列肆回来正是午膳时分,章始的肚子还是鼓鼓的,丁点东西都吃不下。身上带着暑气,被太阳一晒,昏昏欲睡。下了马车沿着长廊回了正屋,屋子南北通风倒是凉爽,脑袋发懵竟然什么不不想做,只想躺下休息。

铃铛的精神倒好,她要把章始的朝服整理出来,用炭火熨烫,见章始困倦得眼睛睁不开便说:“县主去睡一觉吧。”

章始点了点头,直接上了榻,片刻就陷入了沉睡。

铃铛在屋里轻手轻脚地从箱笼里把朝服拿出来挂在朝服架上,然后转身出了门。

“孙管事你来了,县主刚睡下。”铃铛一出门就看到了孙传芳。

孙传芳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来找县主的,我找许锃说点事情。”

铃铛笑了:“行,那你忙着,我去厨房取点炭火。”

“恩,好。”

许锃站在门口职守,听孙传芳说是来找自己,心中不解。

孙传芳走向许锃,把许锃往旁边拉了拉,压低声音:“问你一件事情。”

“好。”

孙传芳朝许锃怀里看看:“那天晚上你用什么发的信号?”

许锃忙从怀里拿出响箭:“这是县主给我的,名响箭,与狼烟的效果一样。”

孙传芳把那小小的响箭放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这东西可比狼烟有用多了,我见它腾空高,声音巨响,即便是夜晚也能看得非常清楚。”

许锃点了点头。

孙传芳把响箭还给了许锃,看了一眼章始屋子的门:“晚点我来找县主,这响箭如果运用到军中可是一大利器,能快速地得到信号就是取得了先机。”

许锃倒没有想这么多,见孙传芳想得这么深入,点了点头:“孙管事说的是。”

孙传芳拍了拍许锃的肩膀:“好了,你好生职守,晚些我再来。”

“是。”

午膳时分,食客出入饕餮楼,如今的饕餮楼可是建康城众食客的新宠,饕餮楼可以说是打开了众食客新世界的大门,各种菜品让人应接不暇,每日爆满,一位难求。一辆平淡无奇的马车停在门口,景泰递出一张帖子,小二上前带路:“二楼包间。”

饕餮楼的一楼是堂食,已经坐满了人,喧嚣热闹,直接从楼梯上到二楼,沿着走廊走片刻,小二推开一间包房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客官请。”

景泰给了一串铜板,小二接过恭敬地退下。

刘子鸾站在门口,眉眼冷峻:“景泰随我进去,其他的人留在门外。”

“是。”

一间装潢素雅的包间,绕过门口百花盛开的屏风,刘子鸾看到坐在窗边软垫上的人,那人满头银丝,穿一身素色袍子,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循声看来,声音洪亮:“怎么?多年不见还要叔公等你。”

刘义康,孝武帝的叔父,因为叛国而被贬为庶民,世人皆以为他已经身死,却不知道他出了海,藏身扶南国,如今国事不宁,他选择这个时候回来,居心叵测。

刘子鸾冷着一张脸,却在看到他一头银丝时眼神有微微动容,他已经七十多岁,垂垂老矣。

刘子鸾迈步往前,在刘义康对面坐下,语气冷淡:“说吧,找孤什么事?”

刘义康拿了茶壶给他斟茶,茶香袅袅:“记得小时候你就少年老成,如今更甚了。”

当初刘义康叛国,被文帝废了封号贬为庶人,在天牢里关押了数年,直到孝武帝登位才让他回了自己的府邸,当初孝武帝带着刘子鸾去见过他,一转眼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孤也想风光霁月,打马街前,但是如今这种局面可以吗?君不君,臣不臣,宗室凋零,孤立于这世间有多难,难道叔公不知晓吗?”刘子鸾声音平淡如水,说出的话却如利剑。

刘义康竟然露出慈爱的笑容:“叔公在此,你有不满的就说出来,这些年也憋坏了。”

那个笑容竟然让刘子鸾一愣,他却不想陷在这种虚情假意里,声音更冷更硬:“你说,找我什么事,难道是替萧道成当说客?怎么?卖国一次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刘氏祖孙一个比一个荒唐,这江山眼看着就要易主了,这个时候还要跑回来分一杯羹,可见刘义康就是死性不改。

刘义康侧头看着窗外的艳阳,即使被刘子鸾戳中痛点,他还是一脸平静,是的,他犯过错,可是他现在已经七十多了,故人都已经逝去,可是这些小辈还是把他当作贼,窃国的贼,他本以为可以在扶南国呆一辈子,可是他已经老了,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他只是想落叶归根:“你的父皇很好,有仁心,你也很好。”

刘子鸾看着鹤发鸡皮的刘义康,竟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有些恼羞成怒:“你说这些做甚?”

“我只是想看看你,如今你父皇的血脉也就只剩下你了。”刘义康情真意切。

刘子鸾不想和他唱温情的戏码,直接问:“是萧道成请你回来的吧?”

刘义康点头:“当初我去扶南国,是你父皇给的文书,所以这些年我也备受扶南国君的敬重,萧道成奉命送我出海的,所以他知道我在哪里。”

“既然在扶南国备受敬重,萧道成请你回来做什么?”对于萧道成请刘义康回来,刘子鸾耿耿于怀。

“萧道成有萧道成的目的,但是我有我的目的。”

“你什么目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

刘义康不说,刘子鸾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两个人便都没有说话了,窗户大开,微风徐来,杯中的茶清澈见底,刘子鸾却一口都没有喝。

坐了片刻之后,刘子鸾起身:“既然无事,那我先走了。”

刘义康看着已经起身的刘子鸾,声音里竟然有一丝祈求:“一起用膳嘛,喊你出来就是用膳的嘛。”

刘子鸾的眉头慢慢聚拢,变成一个小山川,一脸不可思议:“你叫我出来就是用膳?”

“要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刘义康露出笑容:“这饕餮楼的珍馐美食值得一尝。”

刘子鸾有一种被戏弄的羞恼,他想现在就拂袖而去,不与这个卖国贼言语半分,但是不知为何,看叔公跪坐在软垫上,背部不在坚挺,整个人就像缩水一般,那殷切期盼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缓缓地,他复又坐下,就用这一顿膳食,往后,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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