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错身

旭日东升,整个建康城就像笼罩在金色的光芒里,章始坐在马车里看着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幡旗密集,果然皇城的繁华是其他的地界无法比拟的,铃铛一脸看惊奇的表情,突然大叫一声:“县主,你看,那里有一个蓝眼睛的怪物。”

章始探头过去看了一眼,笑着敲了敲铃铛的头:“什么怪物,那是西域人。”

建康城不愧是南宋的都城,放眼看去,蓝眼睛、绿眼睛的人竟然随处可见,黄头发、红头发的人也不少,铃铛见了大世面,而本地的建康人却见怪不怪了。

当初去南洋的时候也见到过异族人,只是没想到在建康也能见到,对于那些异族人她也一直认为是异类,只是远远看着也让人心惊胆战,铃铛忙瘪了瘪嘴:“算了别看了,免得被那些异族人盯上了。”

章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任由她把窗帘子放下,可是即使这样,外面的叫卖声、食物的香气还是渗透了进来。因为街上人多,马车走得很慢,太阳渐渐升起,坐在车里就有些热了:“停车。”

铃铛错愕地看着章始:“县主,怎么了?”

章始弓着身子往马车外走:“我们下去走路吧,正好沿路看看。”

铃铛早就坐不住了,肚子咕噜噜直叫,忙跟着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一种世俗的热闹顿时把两人包裹,坐在马车里和身临其境还是有区别的,热气腾腾皮薄汤汁多的汤包、滚烫鲜香的鸭血粉丝、满满一碗什锦豆腐涝、颜色鲜亮的糕团小点,食客们的笑容和满足刺激着章始的味蕾,她兴致勃勃地游走在各个摊位之中,就像鱼入水,鸟腾空,竟然是难有的欢快。

一路吃吃喝喝,走走停停,直到两人吃得肚子浑圆,铃铛在一旁叫着:“县主,我吃不了了,走不动了。”

只恨自己胃不够大,章始看着这条一眼望不到头的街,竟然生出一丝不甘:“那先上马车吧。”

两个人几乎是爬着上了马车,铃铛泡了茶,章始摇了摇头:“是一口都喝不下了。”

铃铛也喝不下,重新把茶壶收进车壁里。

“许锃,找个书斋停一停。”章始掀开窗帘子跟车外的许锃说了一句。

“是。”

人潮拥挤,马车行得很慢,这条街上的书斋不少,许锃寻了一家书目比较多的书斋,章始他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书斋在一条小巷子里,格外清幽,外面的喧嚣热闹似乎都被隔绝了似的,书斋里已经有了几位文士打扮的人在挑书,章始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县主,你看。”铃铛突然拉住章始,小声地说:“你看,你看。”

章始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禁露出了笑容,原来是她编写的《洋物农书》,书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显然销量还不错,章始还没有说什么,铃铛就去找了书斋的掌柜:“掌柜的,这本《洋物农书》卖得怎么样?”

掌柜上前擦了擦那本书:“我们书斋也就剩这一册了,倒是不卖的,如果您要买,下个月再来看一看,书局那边已经在加印了。”

听说在加印,铃铛与有荣焉地看了章始一眼,笑着和掌柜闲聊。

章始便一个人四处看一看,这里的书册多是竹简,这个时代的纸张比黄金还贵,且不易于运输和储藏,造纸技术还处在萌芽阶段,多是达官贵人才用得起,但是也没有普及,她挑了几册书就准备离开了,反正离这书斋也不远,有机会还可以来。

铃铛见章始要离开,神秘兮兮地跑过来:“县主,刚刚掌柜的告诉我,这条巷子往西就是乌衣巷呢。”

大名鼎鼎的乌衣巷,章始用手上的书简轻轻敲她的头:“怎么了?又有什么小心思了?”

“反正已经走到这了,要不要去看看。”乌衣巷住着王谢两家,不论朝堂如何更迭,他们从来屹立不倒,是让众人膜拜的存在。

只是这乌衣巷虽然没有禁止外人进入,但是一般人也不敢轻易进入,毕竟那里的人可是俯视众生的,章始不想惹麻烦:“行了,这里是建康不是平兴,莫要节外生枝,先回去吧,过几日就要入宫了,你也要好好准备准备。”

章始的敲打让铃铛不自觉地谨慎起来,进宫可是现在的头等大事,她不得不紧张,忙点头:“是是是,衣裳首饰还要好好挑选出来。”

出了书斋上了马,艳阳高照,晒得地面发烫,之前拥挤不堪的早市已经散去,只余稀稀拉拉几个摊位,露出的行人也少了不少,马车在路上倒行得通畅。

“县主。”许锃骑着马走到窗边:“出来的时候孙管事交代,如果县主想在外面用膳可以直接去饕餮楼。”

提起饕餮楼,章始不得不佩服周语的嗅觉,他抢在封后大典之前迅速地把饕餮楼在建康开起来了,如今四面八方的人汇集在建康,饕餮楼的名声一下子就被传出去了,这样以后在别处开饕餮楼就会顺风顺水不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章始想起上次在苍梧郡饕餮楼发生的时候,加上早上吃得非常饱,竟然没有任何兴致,太阳很耀眼,天气很热,她只想赶快回去,便掀开窗帘子跟许锃说:“以后有机会的,今天就先回去吧。”

“是。”

一辆马车刚从乌衣巷驶出,身后跟着十来个骑马的护卫,其中一个护卫正在和马车里的人说着什么,车窗帘子被掀开了一角。

“景泰,刚刚我好像看到了章始。”刘子鸾眉头微皱,看着那辆与他们侧身而过的马车扬长而去。

景泰抬眼看去,见马车旁边似乎没有自己熟悉的人,他也有些不确定,便说:“要不我上去去看一看?”

“算了。”刘子鸾干净利落地放下车窗帘子:“走吧。”

“是。”

马车往边淮列肆而去,刘子鸾必须保持自己的冷静克制,毕竟待会要见的人是自己的叔父,一个难缠的人,可是看到那张脸,心还是会不自觉地发颤,就像那朵木棉花一样,他有些仓皇地喝了好几杯凉茶才压住心中的那丝心悸,他没有放纵自己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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