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深夜
院中已经掌了灯，屋檐下的灯笼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章始与柳麟用了晚膳之后就移步到院子里喝茶。因为天气转热，蚊虫也就多了，仆人们拿艾草熏了熏院子，现在满园的艾草香。
“最近建康城可有什么新鲜事。”自从上次遇到扶南国的使者，章始心中就像随时压了一块石头，遇到柳麟那种感觉更甚。
柳麟也只比章始早到两个月，新年过后，各地的人都往建康赶，期望能沾沾封后大典的喜气，大街上每日都有新鲜事发生，但是他却很少上街，萧赜伤了腿，闹得府里不得安宁，他的前程没有了，自己自然也无人问津，终日就在府里混吃等死，今日七公子回府，带回了县主入京的消息，他这才匆匆而来：“倒没有什么新鲜事，只是比往常更热闹罢了。”
章始右手轻抚茶杯，犹豫了片刻才说：“扶南国是不是有使者入京？”
柳麟一脸诧异：“扶南国的？我倒没有听说，明日去打听打听。”
按理说此番国力消退，扶南国上表，朝廷应当大肆渲染，柳麟在京城却没有听说扶南国，着实有些奇怪，章始敛眉想了半晌才说：“我听说跋摩公主已经下了大狱，被贬为庶民了，只是不知道此事当不当真。”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柳麟脸色凝重：“当时公主让我离开已经预感了有事会发生，却没有想到和王上的关系已经恶化至此。这件事情我一定好好去打探打探，确定是否属实。”
章始考虑的却是万一属实，她该怎么做：“如何能解公主的困局？”
柳麟看着章始，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以往的话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是鞭长莫及，现在嘛？你可是皇后的义妹，讨一个懿旨倒是不难。”
章始抬头看了柳麟一眼：“如此山高水远，就算有懿旨，你能保证公主脱离困境？”
柳麟一时哑然，凭南宋现在的国力，就算扶南国不遵守懿旨，或者阴奉阳违，南宋也是无能为力的，反而有损国威，懿旨一事倒是不恰当了。
此番交谈，跋摩公主的事情就如一团乌云落在两人的心上，柳麟又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公主的事情你也莫要太担心，这些日子我也好好打探打探。”
章始点头：“行，我知道了。”
柳麟拱了拱手就要离开。
“柳麟。”章始突然叫住了他：“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萧府，入朝为官？”
柳麟一愣，竟然认真地想了想：“容我想好了再答复你。”
“好。”
夜色浓重，柳麟离开之后章始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竟然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寂寥就进了屋。铃铛兴致勃勃地在摆弄屋里的摆设，见她进来了笑着说：“柳公子走了吗？”
章始点了点头，百无聊赖地在罗汉床上坐下，随便翻了翻矮几上的书册：“明日我们去逛逛建康城吧。”
铃铛一脸兴奋：“如果能去内城就可以了。”
看到铃铛，章始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内城明日只怕去不了，二十六日带你入宫倒是可以的。”
“真的吗？真的吗？”铃铛不可置信，兴奋得脸色通红。
章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低着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夜渐渐深了，直到躺到床上，铃铛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直跳，本来只是想去内城逛一逛，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进皇宫，只是想一想就让人血脉喷张，这一夜激动得辗转反侧，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金碧辉煌，恍若仙界，只是不知道这梦与真的皇宫是否相差甚远。
夫子庙的南边就是被世人称道的乌衣巷，王谢两大士族世代居于此，世家高门大户是权利与财富的象征，所以乌衣巷可以说是寸土寸金，就算是手捧千金都买不到这里的宅子，这里让人向往且神秘。
乌衣巷的一间院子里，景泰拎着灯笼，走过曲径通幽的花园，拾阶而上，后花园的一座小山上，凉亭里，刘子鸾穿一身青色的宽大袍子，头发披散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城的方向，如今回了建康，却连内城都去不了。
“王爷，更深露重，回去歇息吧。”景泰轻声说道。
刘子鸾深深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回去吧。”
这乌衣巷到了夜晚格外的安静，听说外面走马的到了晚上都要用布条把马蹄包起来，万籁俱静，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景泰鬼使神差地说：“章始已经到了建康。”
刘子鸾身子猛然一僵，脚步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竟然只言片语都没有说，景泰回首看了看那远远的皇城，是不是因为前途未卜，王爷才如此谨慎，毕竟一步可登天，一步却能入地狱。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一路回了正房，却看见门口一个瘦弱的身影，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个身影赶快迎了过来：“公子，我炖了汤，您可以趁热喝。”
刘子鸾眉眼一动不动，脚步不停地直接越过她进了屋里。
景泰站在原地看着黄枝儿，心中也有了怒火：“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公子的院子吗？”
黄枝儿如今在府里做些浣洗的活计，两姐妹手脚麻利勤快，倒让他们这些男人干净了不少，但是她却隔三差五煲汤给王爷送过来，就算得了白眼还是百折不饶，她性子活络，总是能见缝插针，让她寻着机会。
黄枝儿拎着食盒，一脸歉意：“最近天气热，我煮了下火的汤，其他的兄弟们都喝了，自然不能漏了公子。”
景泰很少和女子打交道，被黄枝儿这么一说，竟然也觉得有理，伸手接过她的食盒：“我替你拿给公子，你回去吧。”
黄枝儿立刻喜笑颜开：“多谢，多谢景大人。”
看着黄枝儿离开之后，景泰就拎着食盒往屋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轻轻地把食盒放在了门口，掀开门帘子，见刘子鸾正在书案旁看舆图，他悄无声息地剪了剪灯芯，屋子里顿时亮了不少，刘子鸾抬头看了他一眼：“往后莫要和她废话，还有，敲打一下那些人，再有人放她进来，严惩不贷。”
“是，属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