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海运
泰始三年，六月，天热得出奇，路面都要被晒得冒烟了。今日郡守府门口车水马龙，宾客盈门。外院摆了十来桌宴席，内院的女宾也不少，府里请了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郡守大人今日娶亲，夜郎郡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一来讨一杯喜酒喝，二来打探打探消息。要说这郡守府以前可以门可罗雀，但是自从半年前街上多了很多商铺，南来北往的货物都有，不仅齐全，而且价格实惠，商人的嗅觉异常敏锐，都是闻香而来。
今年，郡守府牵头，贴出了告示，由章氏商行收购茯苓、葛根酒、硒茶、石斛、小麦......约二十八种农产品，价格竟然比往年高出了两成，此告示一出，整个夜郎郡恍若过节，农户们劲头十足，这日子似乎有了奔头。
郡守府的宾客到了黄昏才渐渐散去，今日能够在郡守大人面前露个面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了。郡守大人今日喝得满脸通红，但是眼神却清明的。待宾客散去之后，他才腰杆笔直地进了书房，推开书房的门，里面坐了乌泱泱二十来人，见他进来，大家都站起了身：“见过大人。”
云竹冲大家拱了拱手：“各位叔伯们请坐，莫要和我客气了。”
大家寒暄了几句之后就都坐回了原位，有丫鬟敲门而入，重新添加了茶水点心之后就离开了，门被关上，屋里的气氛让人紧张而激动，不少年长的人已经在默默抹泪了。
云竹坐在首位看着大伙，心中感慨万千：“想必你们也知道今日所议何事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这二十个人是夜郎古国仅存的子民，他们几代人追随金竹国王的后代，只是为了重现辉煌，现在他们掌握了夜郎的生死命脉，那么也能在这乱世立足了。
“只是这章氏商行是谁家的？”其中一位老者出声询问。
这件事情云竹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这些人追随自己，几乎赌上了身家性命，他不想欺骗：“不瞒大家，这条暗河就是章氏的大当家发现的。”
众人这才心中明了，原来如此。
“不知能否有幸见一见章大当家，往后各家的生意来往，莫对面不识君。”
“是是是。”
“见一见总是好的。”
云竹为难地摇了摇头：“章大家暂时不在夜郎，但是章府了女公子今日前来赴宴，大家见一见也无妨。”
“来人。”云竹冲门外喊了一声。
小丫鬟推门而入。
“去后院请一请章府的女公子。”
“是。”
月朗星稀，章始和景泰坐在后院饮茶，从刚才的喧闹不已到现在的寂静无声，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沉默地喝着茶，听着蝉鸣，不一会就有丫鬟过来：“大人请章小姐去书房。”
章始点了点头，把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冲景泰扬了扬下巴：“那我先去了。”
“去吧。”
章始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头发高高地束起，唇红齿白，雌雄莫辨，随着丫鬟一路往书房而去，两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如今，是骡子是马就要拉出来遛一遛了。
当众人看到站在面前的章府女公子时，惊叹不已，果然气度非凡，也难怪章大当家能够有让出暗河的气魄。
双方见礼之后就重新入坐，云竹直接让章始坐在了他的身边，众人对视一眼，看来，郡守大人对章府果然是非常看重，即便只是章府的女公子也是礼遇有加，大家不禁坐直了身子，即便之前有人心中有所疑惑，此刻也都荡然无存了，这些人无法忘记的是之前的艰辛，而现在托了章府的福，他们将不负先人重托。
云竹和章始低语了几句之后，章始抬起头，扫视了一番：“诸位放心，我们章氏商行做的是海运，倒不会抢了诸位的饭碗。”
海运。原来是海运，难怪章氏收购的农产品比去年都高出了两成，如果是做海运，这货物只要能够运到南洋，那都是十倍二十倍的利润。海运，谁都想分一杯羹，但是海船是个问题，很少有船能够经受海上的风暴，如果船毁了，那就是得不偿失，他们没有胆子做海运，没想打章氏做的海运，那他们肯定有海船，大家看向她的目光热烈了起来，下面窃窃私语。
云竹满意地看了章始一眼，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这个章始真的让他太惊讶了，连海船都能够造出来，想着暗河里停着的两艘巨大的海船，他心潮澎拜，但是也不禁后怕，如果当初他错过了章始，是不是只能把自己的遗憾留给后代的后代，就像自己的先辈一样。
“如果章府的海货回来，能不能先出给我们？”一个当家的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自然可以。”船不走空，运了货物出去，肯定要带西洋货回来。
大家欢欣鼓舞，难怪郡守大人要提拔章府，这种气度，夜郎的第一商行非章府莫属。
章始的话不多，但是寥寥数语就能摆平之前让云竹忧心的局面，云竹看着那些人心满意足的离开，心中熨贴：“走，我们去找景泰。”
章始站起身摇了摇头：“不了，刚刚已经喝了太多茶了，我要回府了。”
云竹却不依，拉着她就要往后院去：“你马上就要走了，我们好好说会话。”
章始只好任由他拉着胳膊，却见景泰拎着灯笼远远地走了过来。
“景泰，你怎么过来了，我们还准备去找你呢。”
“今日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我今日就去章府住了。”
“噗噗噗，什么洞房花烛夜，你这个臭和尚，怎么这么不害臊，章始还小呢。”云竹咋咋呼呼起来：“这个婚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行了，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吧。”
景泰和章始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只好由着云竹，三个人就在廊下坐下了。
“此去多久？”云竹看着章始，对这个小姑娘竟然生出了不舍，虽然知道她本事高强，铜墙铁壁，但是出海的风险极大，万一，船毁人亡，他想都不敢想。
“最少两年吧。”章始抬头看向星空，此间战争频繁，她有些厌倦，新帝即位，各方诸侯都竖起了反旗，又是你来我往的杀戮，她见过地球、见过宇宙、见过星辰和大海，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也知道接下来的战争会暗无天日，所以，她不愿纠缠其中：“可是不管多久，我总会回来的。”
这里已经有了她的府邸，有了新的身份，章府的女公子，十二岁，这里已经成为了她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