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邪魅狂狷弥
说是半小时内出发，实际到季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日头尚未偏西，养精蓄锐了一整日的二层别墅已经早早迎来它釜又喧嚣的夜生活。
陆天择他们被“押解进城”的时候，原本附庸风雅的中式楔园里正放着节奏感极强的欧美金属乐，泳池里灌满了热水，腊月天里水汽蒸腾，影影绰绰的角落里到处是玩得正high的男男女女，端着香槟的嫩模穿着暴露的日系女仆装，中西文化一锅炖，把一院群魔乱舞硬生生拔升出那么几分全球一体化的高觉悟。
黄毛把他们推进门就拿钱走了，陆天择顶着犄角旮旯里无数妖魔鬼怪的注目礼，转头冲景世道：“要么你先走吧？”
景三爷面瘫着脸，用一副“你居然想把我打发走好尽情参加嫩模派对？！”的谴责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陆天择：“……”
等等！我可以解释！
陆天择捉急道：“你误会了！我是来跟人比赛的，他叫这么多人来估计是等着羞辱我呢……”
“哦，”景世淡定道，“我猜到了。”毕竟黄毛的态度摆在那儿，想也知道你不可能是来玩的……
陆天择微妙地觉得这家伙可能有点腹黑。
就听景世正色道：“你觉得我现在想走就能走吗？”
陆天择回头看了看“重兵把守”的大门口，深吸一口气：“算了，那你跟着我吧……他们也就嘴贱两句，倒是不会把你真怎么样，你当没听见好了。”
“好，”景世不动声色，“……那个护着你的人呢？”
陆天择一个二十出头稚气未脱的小青年，能一次租下黄金位置的独栋商铺五年，能仅凭一个捕风捉影的退租可能就镇压住那群徐混，显然不可能没人护着。
然而陆大店主撇撇嘴，却只是耸肩道：“没有这么一个人。”
景世不置可否，跟着他往里走去。
从进门起，四面八方便有意无意地投来并不算友好的目光，待看到他们真敢往里走，人群简直“嗡”地一下炸了锅，阴阳怪气的调笑恨不得织成一张绞人于无形的大网——
“乔少，这是谁呀？怎么之前没见过呀？”
“那啊……那是你们季大少养的小猫咪啊！平时疼得不得了，都舍不得放出来给大家看呢！”
“是宠物呐……”
“是啊，牙尖爪利的，一不注意还会被挠几下，可辣着呢！”
好在景世是个面瘫，听到什么都没多大反应。陆天择于是一路走得目不斜视，很快迈进了大宅正屋，就见日理万机的季家小少爷正在跟人打全息cs。
2015年有个科学家曾预言：“人类要完全进入全息时代，首先要解决思维的数据化。”
这句话一度被认为直接否定了“全息网络”在近20年内实现的可能——
因为思维的物质基础是脑神经波动，而要将随机的主观思维逐条对应客观数据，无疑意味着先要完全解析人脑。
人的神经系统之所以复杂，并不是因为神经细胞比其它细胞更复杂，而在于神经细胞彼此之间、以及与其它细胞的连接和相互作用，超越了任何一种已知的多细胞系统。仅仅一片薄到零点几毫米的大脑切片上，就有数以亿计的神经网络组合！在当下任何一位生物学家看来，在有生之年完成人脑的解析都像是一个天方夜谭般的“不可能命题”。
然而不过短短三四年，全息网却已斐然问世，白虹贯日般逐步取代了传统键盘网游和vr系统，又方兴未艾地举旗占领了影视、购物、日常应用……
此时，满屋子人大多都戴着全息眼镜围观比赛，一时倒也没有人发现他们。
“妈蛋！这爆头效果简直太刺激了！”有人忍不住拍着胸脯小声感慨，“……全息网这种东西，到底是哪位神人搞出来的？！吊炸天啊！”
谁想一石激起千层浪，炸出来周围一大圈义愤填膺的知情人，七嘴八舌开始给他科普——
“卧槽显然是弥赛亚啊！你是地球人吗，这都不知道？！”
“之前还有个学傻了的科学家说要先用20年解析人脑，结果我们邪魅狂狷的弥神直接跳过了这一步，搞出来了个能自动筛选录入的指令库，只要在第一遍动作的时候根据说明完成记录，下次就能直接用！”
“想想之前用vr，你还要傻子似的跟着手舞足蹈，现在全息网实现了对脑神经活动的直接封包与投射，躺着就能身临其境了！据说acm甚至考虑过要颁图灵奖……”
周围群众太过热情，之前随口感慨的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咦？弥赛亚不是t/t和goast语言的创始人吗？全息网也是他发明的？！……怎么办我好像突然信了‘天主教’，弥神他真的是人吗？那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弥神当然不是人！”对方如数家珍道，“那是个——”
景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与那人重合：“……零错误率的怪物，八只手的外星人，移动超级计算机。”
刻意压低的音调在耳畔不过咫尺的距离内来回震荡，仿佛要在耳廓内摩擦出灼人的热度。
陆天择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刚要说点什么，却没想敲撞到沙发，整个人登时往后栽去！
景世原本只是平时听多了这句话而下意识跟着念出口，根本没料到陆天择会反应这么大，见他突然往后倒便没来得及伸手捉住！
沙发上原本坐了个人，陆天择于是一头摔进了对方怀里……
投影屏上紧张对决中的敌方终于觑准己方一刹那的停滞，一枪爆头！
屋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喟叹：“啊！”
“可惜！”
“就差一点！”
季行川一把掀开眼镜，夺过嫩模手中的酒杯灌了一口，没好气地冲这边发脾气：“楚逸爵你怎么回事？！眼看着就要赢了，你专赶着这种关键时刻发挥失常是不是？！”
被千夫所指的人却没有丝毫悔过的意思……
“不能怪我，”那人一手牢牢将罪魁祸首按在怀里不撒手，就着这姿势埋入对方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另一手伸出一根手指，施施然将全息眼镜勾了下来，“果然是呢……”
楚逸爵眨了眨桃花眼，露出一个慵懒又暧昧的笑：“看呐，一只自投罗网的小猫咪！”
陆天择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行川的眼神在看到陆天择之后骤然变了变，继而很快定格成恶意昭彰的笑容：“哟！看看这是谁来了！我还以为没有大伯给你撑腰，你连回都不敢回来了呢……”
周围不少人一听这口气就纷纷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几十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骤然聚拢过来，一眨不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想要揪住他露怯的尾巴，就能毫不留情的开始侮辱和嘲讽！
擦！出师不利！
陆天择舌战群“雄”了那么多次，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失败的开场！
“放开！”陆天择有些懊恼，四脚朝天的姿势让他挣扎得颇为狼狈，妖魔鬼怪们绿着眼睛，恶言恶语就要出口——
陆天择只觉突然有人拉住他的手，一把将他从万魔窟里拉回昭然天地。
景世冷淡道：“站好。”
陆天择：“……”
陆天择乖乖道：“哦。”
季行川用余光扫了一眼景世，没怎么将人放在心上，转头对恢复镇定的陆天择嗤笑一声：“别装得一脸清高样，当初你也没少参加渊和哥的各种派对，还不知道怎么被人玩过……”
季行川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丁点事不如意都能记恨一辈子，陆天择自问从小到大已经把他得罪透了，完全不指望他能说出半句好听的，懒得跟他废话：“行了，直接说你想比什么？”
“免得说我欺负你，”季行川显然早已考虑好，往沙发上一靠，傲慢道，“我让你出一题，我再出一题……赢了你就继续当你的鱼老板，输了——”他脸色一沉，“就他妈从季家的地方滚出去！”
总共比两局，就是两局都要胜才算“赢”，再加上那个绵里藏针的“出题”方式，这规则里的陷阱简直昭然若揭！
有之前对付黄毛那一场，景世对这位陆店主的智商还是放心的，偏头与他对视一眼，见陆天择微微点头，便以为他心里有数了。
景三爷淡定回头……下一秒就听陆天择轻率道：“好啊。”
景世：“……”
景世沉声打断：“喂，你……”
不过显然有人比他更快。
“那怎么行？”没骨头的楚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修长指尖随意抓乱微长的碎发，整个人都透着股散漫的轻佻。
季行川一愣，随即轻笑一声：“怎么着？楚少觉得哪里不够好？”
“当然不好，”楚逸爵伸手接过女仆递上的酒，懒洋洋笑道，“怎么能这就开始比了呢……他害我输掉比赛的账还没算呢！”他将酒送到陆天择嘴边，刻意将音色压出暧昧的褶儿，“你说是不是……宝贝儿？”
陆天择看着递到眼前的杯子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