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摆好
十五个花球重新摆好,刘东阳将一个白球放在中间,对我说:“你来开球!”
我摇摇头,“还是你开吧,我还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他把我拉到球桌前,做了个示范动作。
我照着他的样子,对准白球,出杆后却没碰到球。
“太高了,手放低点,杆子拿平稳些。”他已站在我身后,直接帮我握住杆子,纠正我的姿势,他的下巴几乎就贴在我的右肩上,面颊时不时擦过我耳际的发丝。
我的心跳的很快,紧张的都忘了呼吸。这时雷飞从洗手间回来,我慌忙自己拿住球杆,躲开他,“我会了!”
我为了掩饰自己的面红耳赤,快速的打出一杆,这次击中了白球,花球被我打散开来。
雷飞神色慌张的说:“老大,不好了!梁欣,梁老大带着五六个人在找你,估计马上就找到包房里来了!怎么办?”
“他妈的,又来找老子干嘛?真是有病!”刘东阳有些意外,恼怒的说。
“老大,看他的样子来者不善!”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刘东阳说粗口,傻傻的站在球桌旁,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偷偷的闪吧!”刘东阳打开包房的门,又迅速关上,“走不了了,他们朝这边过来了。你带洛卓雅从后面的小门走,我在这里拦着他们。”
“不行,老大,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雷飞不愿意带着我先走。
刘东阳急忙打开包房后面的那扇小门,“你先带她走,把她送回去了,再回来帮我,快点!”
雷飞只好答应先穿过小门,对我说:“卓雅姐,快走吧!”
我还是愣在那里,问:“你们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东阳直接用力把我推出那扇小门,“快走,明天到学校再告诉你。”
我回过头,看到几个看上去就很凶的徐混已推开了包房的正门,刘东阳用力关上小门。
“卓雅姐,我先送你回去,免得他们伤到你,等下我还要赶回来帮老大。”
原来这就是混混们放学后的生活,还是赶快跟雷飞先逃走再说,看那些人的样子没一个好人。
我和雷飞在小门后的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可以出去的门,雷飞站在不算太高的砖墙面前,说:“我们翻过去吧!”
“怎么翻?”今天我穿得是一条新买的直筒裤,早知如此,早上上学时应该穿条运动裤。
雷飞已踩上了墙面的一个纸箱,“你就像我这样翻,我先到墙外接着你。”
雷飞的动作还算麻利,先翻了出去,我跟在他后面,也翻上了墙,看来自己还是有些潜能,就是没找到机会发挥。
可我看到先翻过去的雷飞靠在墙上,站都站不稳,还说在外面接我,看来是不能指望。
刘东阳已被那群人围着,从包房里打到了院子里,我只听见球杆嘭嘭折断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自己跳了下去,落地的姿势不太优雅,是个狗趴式,但总算安全从墙上下来了。
我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雷飞,你就送我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你快去帮刘东阳!”
雷飞额头全是汗,表情痛苦的说:“卓雅姐,我的脚好像扭伤了。”
这也太雷人了吧,关键时候发生这种事,看来刘东阳今天注定要一个人对付五六个人。
我扶住雷飞,“还能走吗?要不要紧?”
“不要紧!”他还试图从墙外再翻回去,可我看他扭伤的那只脚根本就无法落地,看来伤得很严重。
“你这样还怎么去帮他,你先在这里休息下。”
“不行,老大还在里面,他会被那些人打死的!”雷飞完全不听我的,跛着脚往前走,“外面没有可以踩的东西,翻不回去了。我从正门去救他。”
我心一横拦住雷飞,对他吼道:“我让你在这里休息,你这个样子能救谁,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他!”
雷飞被我吼得愣住了,我也不顾不得太多,毕竟同学一场,总不能看着他死吧。
我飞快的跑到台球室的正门,进门时顺手拿了一根最粗的球杆,台球室的老板想拦没拦住我。
我冲到后院,看刘东阳被几个人围攻了这么长时间,只有抱头躲闪的份。
我当时豁出去了,对他们大叫:“都给我住手!打人是犯法的,你们再打我就去报警!”
围殴刘东阳的那群混混突然都停了下来,好奇的看向我。
站在一边始终没有动手的那个男生,盯着我看了几秒,朝我走近。
我有些害怕,紧紧的握着球杆,手都在发抖,那男生长得剑眉星目,脸型有些偏园,看上去比刘东阳要大几岁,一定是这群人的老大。
他听到我说要报警,一点都不害怕,站在我面前,带着调侃的口气说:“刘东阳,你什么时候收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做手下啊?不错,还有点胆量!”
我想如果他敢对我伸一根手指头,我就用球杆狠狠的打他,我表面镇定的说:“我是他同学,你们这样打人是不对的。”
这时有只温暖的手牢牢的牵住了我的手,“傻丫头,快跑!”
是刘东阳!
他趁我分散了那些人的注意力时,猛然冲到我身边,拉着我往外跑!
我们拼命的奔跑,那群混混回过神来后,还在后面穷追不舍。
我们跑到大街上,我忙拦住一辆出租车。
我和他上了出租车,我发现自己还紧张的要死,牢牢抓着球杆。
“司机,先围着青岛路转一圈!”我和他的手心上都是汗,我打开他牵着我的手,将球杆推到他怀里,问他:“为什么要打架?”
他揉了揉脸上的伤,“我没打架,是他们打我!“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你吧?”
“谁知道呢?他们就是群疯子!”刘东阳看向窗外,咬着大拇指,竟忍不住笑出声来,“雷飞呢?怎么是你跑回来了?你刚才跟他们说教的样子还真是可笑。”
我生气的在他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亏他还笑得出来,我差点没吓死。
他惨叫一声,“背上被那群疯子用球杆打了好多下,你现在又来一下,痛死我了!”
“你活该!”
出租车绕了一圈,我们确认那些人已不在台球室附近了,才将雷飞接上了车。
刘东阳坚持让出租车先送我回家,再和雷飞一起上医院。
我让出租车将我送到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巷子口,已经快八点钟了,天早已黑了。
我想着该如何跟父母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着急,他们会不会到处找我?
我回到家里看到父母正坐在一起看电视,见我回来了,母亲只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低着头,“放学后直接到莉琼家去了,本来想早点回来的,可她妈非要留我吃晚饭。”我从他们面前快速的走过,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对父母撒谎。
母亲小声责怪父亲,“我叫你不用太担心,她没回家肯定就是和莉琼在一起。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朋友也很正常。我们的女儿这么乖,你还不放心。”
父母没有察觉到什么,他们对我还是信任的。
我将书包挂在房门后,拿出课本,今天老师布置的功课还没做。
坐在书桌前,却没有一点心思写功课。
我有生以来第一做了这么多出格的事情,和两个男生去打台球,遇上了场面混乱的打斗,勇敢的面对一群混混,还和刘东阳牵着手在大街上狂奔。
这些新鲜又刺激的事情是我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心中的畏惧早就消失,剩余下来的是一种兴奋的感觉,我也学着刘东阳的模样咬着大拇指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我到学校,没有见到刘东阳,我旁边的座位空了一天。
放学时听黑面兽说,刘东阳病了,他母亲一早来学校为他请了几天假。
我和琼莉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像掉了魂似的,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想着,难道昨晚他受了什么内伤,我拍他的那一下会不会太重了?雷飞扭伤的脚到底严不严重?
“洛卓雅,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琼莉推了推我。
我提起精神,问:“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
琼莉对着我叹了口气,带着神秘的笑容说:“昨天放学怎么没等我一起走?我打扫完卫生赶到校门口时,看到你跟刘东阳一起走的背影。你们去约会了?”
“不是你想的那种约会,是他约我去打台球,我对打台球蛮好奇的就去了。”我不想隐瞒琼莉,就把昨晚发生的事跟她详细的说了。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的说:“这也太惊险了,幸好你没受伤!我觉得你现在和刘东阳的关系很危险,你不会和张帆一样到时候也要被迫转学吧?”
我不禁也担心起来,不明白自己到底现在是怎么了,心里既喜欢刘东阳给我带来的这份朦胧的感觉,又害怕会做错事。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叮嘱琼莉,“昨晚回家,我跟爸妈说到你家里去了,你碰到我爸妈可千万别说漏了。”
“知道了,不过你要继续和刘东阳来往,总用我当幌子,你爸妈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怎么办?”
“什么叫继续来往?我和他是同桌,每天能不来往吗?再说也是黑面兽让我去帮他的。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这些话我既是对琼莉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要是让老师和父母发现你们早恋,那可是要出大事的,你自己小心!”琼莉拉着我走进一家精品店里,看着橱窗里各式各样的音乐盒目不转睛,“下次我过生日时,你就送我一个这吧,我好喜欢啊!”
我看了看上面的标价都好贵啊,最便宜的一个也要一百元。我初中时,父母给我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只有五十元。
“这么贵,那我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够呢。”
琼莉指着那个最便宜的木质雕花的音乐盒,音乐盒上有一面小镜子,里面用大红的绒布装饰,她笑着说:“那我就要这个最便宜的。”
“这个还是等你结婚时,我再送给你吧,这种样式适合结婚用。”
她瞟了一眼正看着我们的营业员,羞红了脸,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胳膊,“卓雅,你在胡说什么,不想送就算了。”
我捂着嘴巴发笑,“送!我们大小姐都开口了,还能不送。”
她也笑起来,问我:“你喜欢哪一个?到时你过生日我再回送你一个。”
我认真的看着橱窗里的每一件音乐盒,目光不由被橱窗最上面摆放的一个粉红色音乐盒吸引住了。
那个粉红色音乐盒的外形是两颗心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形状,上面绘制着一副卡通图案。
在蓝天白云下,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依偎着站在海边,画面上只有他们的背面。
营业员瞧我一直在注视这个音乐盒,她热情将音乐盒从橱窗里小心的拿出来,上足音乐盒下面的法条,“两个小妹妹,你们真有眼光,这个音乐盒是法国进口的,很精致的,你们听这音乐多美多纯啊!”
她将那音乐盒盖打开,里面衬着田园风格的碎花布,一半是装首饰的小格子,一半是一块平整又光滑的镜面,一个穿着芭蕾舞短纱裙的小人在镜面上舞动旋转着。
那音乐确实很好听,轻轻的像流水,后来我才知道这段音乐是着名的芭蕾舞剧《天鹅湖》的选段。
“卓雅,你不会喜欢这个吧,这个我可送不起,太贵了!”
我看了看一边的标价,要一千元,不由有些咂舌。
我不好意思的对营业员笑了一下,“阿姨,我们不买,只是看看。”
营业员并不生气,只说:“没关系的,两个小妹妹等到过年过节,或者过生日时,可以让爸爸妈妈送一个给你们,这个又精巧质量又好,买回家也有收藏价值的。”
我和琼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精品店。
我和琼莉家里虽不算穷,但也不是有钱人。
我真的很心仪那个音乐盒,可我没法开口跟父母要一件这么贵重的礼物,这相当于他们一个人一月的工资。
后来每天放学路过那家精品店时,我都会忍不住匆匆看一眼放在橱窗里的那个粉红色的音乐盒。
在刘东阳请假的第三天,我和琼莉还是像往常那样一起放学回家。
走出校门没多远,忽然有一个穿着前卫的女孩带着两个混混样的男生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将我们逼到一条小巷子里。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碰到擂肥的混混们了,我和琼莉牢牢的将书包抱在胸前,害怕的不知所措。
领头的女混混一腔怨恨的盯着我们,她问:“谁是洛卓雅,谁是刘东阳的女朋友?”
我稍微镇定了些,看来还不是擂肥这么简单,“我是洛卓雅,可我不是他的什么女朋友,只是同学而已。”
那女混混目光完全移向了我,我狠狠的推了琼莉一把,对她眨了眨眼睛,她机灵的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然后就趁机跑出了小巷,那女混混并不在乎莉琼的逃走,她只顾打量着我。
她的怨恨越来越浓,对我大吼:“你还不承认,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他再也不要理我了,就是因为你!”
我向后退了一步,已紧紧贴着墙,再无路可退了,“你不要听他胡说,我不是。”
女混混已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他是我喜欢的人,谁敢跟我抢,这就是谁的下场。”
她回头命令身后的两个混混,“把她的书包给我抢过来,把她身上衣服给我撕烂!看你还敢不敢跟我抢刘东阳!”
我害怕的扬起书包砸向那两个向我靠近的混混,可他们轻易就闪躲过去,抢走了我的书包。
女混混接过我的书包,得意的拉开拉链,将我书包里的东西整个倒在地上,用脚随意踩几下。
那两个混混又想过来扯我的衣服,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喝止他们:“你们敢过来碰我一下,我就,我就杀了你们!”
“小妹,你闹够了没!谁让你们跟着她一起胡闹的!”不知什么时候,上次围殴刘东阳的那个老大出现了。
那个被称作小妹的女混混撒娇的对那个什么老大说:“大哥,我打听到了,就是她抢走东阳哥的,我要不教训她一样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东阳哥现在都不理我了。”
当时像我这个年龄的同龄人根本都不敢表达什么喜欢不喜欢,想一想都会脸红,可他们这群混混说这些事一点都不害羞,就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明天的白菜。
我对他们说:“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他的什么女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永远都不会是,我跟你们就不是同一类人!”
那个老大欣赏的看了我一眼,对女混混说:“小妹,刘东阳有说过喜欢你吗?有承认过你是他女朋友吗?何必非要在他身上吊死?再说上次我也教训过他了,他不是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在吗?就这样算了吧!”
“可他上次在游戏机室吻过我,我。”女混混还不情愿罢手。
这时琼莉带着几个老师过来了,那个老大匆忙对我说:“我叫梁欣,她是我干妹妹。我知道你是好学生,我们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的。”
说完他就带着那个女孩跑走了,老师们想抓住他们,却没追上。
我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书本,难怪那晚刘东阳没说那群混混为什么要打他,原来是为了刚才欺负我的那个女混混,亏我当时还冒险去帮他。
“卓雅,没事吧?他们没伤着你吧?”琼莉也蹲在地上帮我拾书本。
我的眼泪终于簌簌的落下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种委屈和侮辱。
后来老师又把我带回学校详细问明情况,我只说他们是想找我要钱花,幸亏老师们来的及时,我没有什么损失。
刘东阳一个星期后才来上学,当他走进教室时,我只是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想在理他。
课下他找我借这几天的笔记,我看也不看他,将两个笔记本摔到他面前,“这是语文和数学的,你今天赶快抄完,明天还我,我再把英语和政治借你。”
他感觉到我有些不对劲,还开玩笑的说:“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你才忘了吃药!”我还是一丝笑容都没有,也不看他,自己埋头背单词。
难道他还不知道那个女混混来找过我?难得他还不知道他的那些恶心事我都知道了?
管他的,反正他这种人其实我根本都不了解,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活一点都不适合我。我应该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直到快放学时,刘东阳一直在找机会和我说话,可我一直都不理他。
父亲早早的就在教室外等着我放学,老师告知了我父母那件擂肥的事后,这段时间父亲每天都是亲自接送我。
还好再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放暑假后不用再每天见到刘东阳,也不用再纠缠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里。
第二天,他知趣的再没主动找我说话。
语文课上,黑面兽声色并茂的领着我们朗读杜甫的《春望》。
只有刘东阳没有跟着黑面兽一起朗读唐诗,自己在低头倒腾着笔盒。
我没有管他,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提醒他认真听课。他的行为终于引起了黑面兽的注意。
黑面兽迅速的走到刘东阳的课桌边,她领着大家读完这首诗的最后一句。
刘东阳似乎仍然没有察觉到黑面兽就在身边,黑面兽忍无可忍的敲了敲他的课桌。
刘东阳这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抬起头,黑面兽质问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没跟着大家一起读?”
刘东阳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的关上笔盒。
黑面兽却眼疾手快的拿起他的笔盒,打开一看,刘东阳的笔盒上刻着一行字。
黑面兽用平静得让人害怕的声音,念着那行字:“一生只爱一个人!”
班上所有的同学都静静的屏佐吸,等着黑面兽发作。
刘东阳想抢回自己的笔盒,黑面兽将那笔盒合上,重重的拍在刘东阳的脸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写在笔盒上?”
刘东阳抢回自己的笔盒,“没什么意思,写着玩的。”
黑面兽气不过直接用手打在他的后颈上,“你说你才多大!不知道每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这是你这个年纪该想的事吗?什么爱一个人,爱两个人?你懂什么!幼稚!”
听到黑面兽的话,我不禁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心想,像他这种随便吻女生的人,也配写一生只爱一个人。
黑面兽目光移向了我,我的笑容凝固了。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很不合时宜,有时候千万不能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