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重复
李警官看我沉默了好久，又重复问我：“他叫周隐龙，外号龙哥，你以前和刘东阳在一起时，认识他吗？”
我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的说：“不认识，从来都没见过。”
看李警官的表情，不太相信我说的话，他又确认一遍：“真的不认识吗？”
我笑着摇摇头，“不认识！”
李警官不再问我什么，只是深沉的看了我一眼，就和旁边的女警交代了几声，然后站起来微笑的对我说：“洛小姐，谢谢你今天能来这一趟。”
“警官，我从小就认识刘东阳，他本性是好的，他不会杀人，真的不会的，你们一定要查清楚！”我终于找到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无辜的人，今天找你来，就是因为刘东阳虽然认罪了，但还有很多疑点。”李警官一副不便多说的样子，礼貌的笑了笑说，“回去后，你如果回想到什么有关的情况，可以随时再来找我。”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走出嗅议室时，我怕埋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又因为某些事会被别人察觉到，只感觉人有些发昏，害怕自己随时都会支持不住。
我茫然的向前走着，没有注意一个和我母亲年纪差不多大的女人已跌跌撞撞的小跑过来，拉着跟在我身后的李警官，哀求说：“能见见东阳吗？就让我见一面，见不到他我这几天的寝食难安。”
“在办案期间是不能见的，等这个案子移交到检察院，他移交到看守所，你再申请见面。”李警官说。
我回头好奇的看着那位年长的女人，一眼便认出她是刘东阳的母亲，她的身材还是那么窈窕，只是人已老了许多，十分憔悴。
她无助的哭了，“我只是想看看他现在的情况，他好不好？”
“放心，在押人员和我们是一样的伙食，一个人住一间看守室。”李警官提醒她说，“你不是已经为他请了律师吗？律师没有告诉你他现在的状况吗？”
刘东阳的母亲虽然还是很担心，却也无话可说了。李警官看到另一个警官叫他有事，他就匆匆离开了。
刘东阳的母亲并没有留意到我，只是失魂落魄的走出市公安局，我跟在她后面，直到走到外面，才在她背后，轻轻的叫了声：“阿姨！”
她好像从洛中醒过来，转身看我，认出我来：“卓雅，你是卓雅！”
这时有个老年男人走到刘东阳的母亲身边，问道：“光华，怎么样了？”
“还是不能见东阳。”她难受的摇摇头。
我看着这个穿着一丝不苟，气质儒雅的老年男人，这些年过去了，他也老了，他是刘东阳的继父，他很有钱，好像是做什么房地产生意的，记得好多年前曾经见过他一次。
刘东阳的母亲对他说：“你还记得吗？这是东阳以前的女友。”
他看了我一眼，想起了我，对我微笑着，我也对他笑了笑。
“光华，你好几天都没吃没睡了，回去休息一下吧。现在一切交给律师处理，你过于担心也无济于事。”他理智的劝刘东阳的母亲。
我准备向他们告别，刘东阳的母亲却拉着我说：“卓雅，阿姨好久没见你了，今天难得碰上，你有空陪阿姨聊聊天吗？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刘东阳的继父体贴的说：“我让司机把你们送到前面的咖啡厅，过两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我不忍拒绝，自己也很想知道刘东阳的案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寂静幽暗的咖啡店里，有漂浮的音乐和浓郁的咖啡香，就像回忆起往事时心中夹杂的苦和甜，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怎么也无法完全区分开。
刘东阳是在初二上学期转学到我们班的，他转来的第一个学期，我们从未真正说过一句话。
我和他真正熟悉起来要缘于班主任的一次调座位。
这都是因为我坚定不移的鄙视他，对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所以班主任黑面兽很放心把我安排和他坐在一起，希望我对他起到帮扶的作用。
在我被调到和刘东阳坐在一起的前一天，黑面兽找我单独谈了一次话，夸我上次自习课值日时做得很好。
那天下午有一节自习课，刚好由我值日，老师不在时我就要负责自习课的纪律。
我像老师一样在课桌间来回巡视，发现刘东阳并没有自习，而是看偷偷的看漫画书。
我毫不留情的将刘东阳的名字记到了黑板上违反纪律的那一栏，可他却一点都不在乎，仍旧视若无睹的看漫画书。
他的行为激怒了我，我当即冲到他面前，将他的漫画书夺了过来，他狠狠的盯着我。
可我一点也不害怕，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他是邪恶的，又凶又大声的对他吼着：“今天该我值日，谁违反课堂纪律，我就要管谁！如果你不想上自习就到教室外站着，不要影响其他同学自习。”
刘东阳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怔怔的望着我，没有生气，反而带着一抹笑意，过了一会，冒出一句：“我自己偷偷看书，影响谁了？”
“影响你旁边的同学了，你偷偷看书，她怎么能安心自习。”我随口找了个理由，将他的漫画书搁置在讲台上，“等下课后，这本书我会交给班主任。”
同学们看我今天一副执法如山的样子，都不敢再做小动作，教室里一下变得异常安静，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
这堂自习课是我们班上有史以来纪律最好的一堂自习课。
好多年后刘东阳和我在一起回忆起那堂自习课，他仍心有余悸的对我说：“卓雅你知道吗？在自习课上你凶我的样子好可怕，感觉你这样一辈子也不可能嫁出去。谁敢要啊？”
我装作很凶的对他说：“还不是你害的，所以这辈子你非娶我不可，你要对我负责。”
刘东阳很开心的哈哈大笑：“没办法我只有免为其难了，那次你发狠的样子把班上所有暗暗爱慕你的男生都吓跑了，只有我还迎难而上。”
我恼羞成怒的扑向他：“好啊，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们俩嘻嘻呵呵的滚成一团，相互饶痒痒。他先求饶我们才停下来，我这才发现我们已倒在那张古香古色的木床上，我压在他身上，两人都还喘着粗气。
他正用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我，我不好意的想起身，可他却用双臂紧紧的搂住我，他微微的抬起头，轻柔的吻向我。
我刚调换座位和刘东阳成为同桌时，心里其实是很不情愿的，可黑面兽对我说的那番话很受用。
她说：“洛卓雅同学，在班上你成绩好，品行兼优，又是学生干部。刘东阳同学远远落后于你，成绩又老是拖我们班的后腿。你和他成为同桌后，可以在学习上帮助他，品行上带动他，让他也成为积极向上的同学。你会发现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抱着为了班级的荣誉，拯救他的决心，和他成为了同桌。
开始的一个星期我们虽坐在同一张课桌前听课，却谁也没和谁主动说话。
他要是在上课时，不认真听讲，做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我就会用鄙视的眼神一直注视着他。
这让他干什么事都觉得不自在，有时不得不迫于无奈认真听讲，而我心中也自有一分得意。
我记得后来是我主动找他讲话的，那是在第二个星期的周五，一节劳技课后。
那节课上，劳技老师讲的是如何做菜。
劳技老师一共讲了三道菜，把每到菜得做法和营养成分讲得非常详细。
可班没有几个同学在认真的听，我也在低着头偷偷的复习英文单词。
我觉得这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就算我学会了做菜，父母也不会让我做，他们情愿我在家里复习功课，也不愿我进厨房做菜。在他们心中学习好才是最重要的。
我无意中发现刘东阳倒是听得很认真，而且还在主动的做笔记，这还真是稀奇事。
下课后他还在仔细的整理笔记，我终是忍不住奇怪的问他：“你记这些有什么用。”
他没看我，看着笔记本，回答我：“我想每天放学回去，为妈妈做的饭菜好吃些。”
“你妈在家不做饭的吗？我们家都是我妈妈做饭的。”
他冲我淡淡的笑了下，“我妈每天下班回家都很晚了，没有时间做饭。”
“那你爸爸呢？他也不能做饭吗？”
他的样子突然变得伤心又脆弱，“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一直以来我只有妈妈。”
我当时望着他的表情一定很意外，本来还想问点什么，却再也说出口。原来他是一个在单亲家庭里生活的孩子。
我从来不知道没有父亲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但我想那一定是不好过的，不由心中对他充满了同情。
他察觉到我的同情，神色坚强冷淡的说：“和妈妈一起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妈妈很关心我，总是为我买好多东西，你看我用得穿得都是最好的。”
可我心里想，他母亲肯定从来都不关心他的生活和学习，要不然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吊儿郎当的，而且性格还很叛逆。
他不愿意让别人看穿他，了解他心里的脆弱，有些激动的对我说：“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不明白我妈妈工作真得很忙，我以前读小学时寒暑假没人照顾，妈妈常把我托付给一位表婶照顾。可我不喜欢表婶他们一家人，他们拿了妈妈的钱，却并没有好好照顾我，只是妈妈在的时候表面上对我很好。我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妈妈能早点下班来接我，我会早早的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等她，远远的看到她走过来，我就会高兴的跑过去，扑到她怀里，叫着‘妈妈！妈妈！’。后来我努力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这样就不用去表婶家了。”
我被他这番话深深触动，他的童年和我完全不一样，我父母总是把我捧在手心里，就算有时他们工作忙，也会把我交给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照顾，几位老人对我更是溺爱。
他发现越说越显得自己可怜，不由摆出一副懒得跟我再说的表情，我微微一笑的说：“有妈的孩子也是最幸福的。”
听到我这句话他似乎好受了些，表情变得柔和多了。
从这一刻开始我对他的印象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的发生了转变。
我不再像从前那样轻视他，从刚开始的勉为其难变成了真心真意地想在学习上帮助他。
从那以后我们不再互不搭理，经常在课下聊天，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其实我们是同龄的孩子，除了学习外，很多兴趣爱好都是相同的。
学习虽然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但空余的时间我也喜欢追星，喜欢漫画书，喜欢卡通片，喜欢那些同龄孩子们都喜欢的东西。
在与他的相处中，我发现他其实很聪明，只是他的聪明没有几分用在学习上，我想他要是能用上五分的聪明劲在学习上，成绩一定会比我还好。
他除了有体育特长外，在画画方面也很有天赋。每次在美术课上，他的画作总能得高分，无论是临墓是素描，他都画的很好，让我相形见拙。
在美术课上画画时，我都尽量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我是怎么画的。
可他总是会好奇的借机看我画画，然后不屑的说：“洛卓雅，你这也叫画画，你除了会做题会考试，你还会什么啊？”
他说得我也哑口无言，好像从上学开始，我就一直为分数而活。只要有高分和好的成绩，父母就会很开心，老师就会赞扬我。
“我还会唱歌，我唱歌很好听！”我想到每回学校有文艺活动，都会有我的独唱，音乐老师很喜欢我的嗓音，常说我可以向音乐方面发展。
可父母却不赞同我搞文艺，因为他们以前都是搞文艺出身的，这其中的艰辛和困苦他们最了解，他们希望我不要重复他们的老路。
他们更希望我好好学习，读完大学后，从事教师或者公务员什么的，对女孩子来说安稳踏实是最好的。
刘东阳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坐在我前面一排的男生肖剑回过头，说：“刘老大，你是转学来没多久，等有文艺演出时，你就知道了，卓雅的歌唱得跟明星一样好听。”
我感激的对肖剑笑了笑，扬眉吐气的看了刘东阳一眼，心想，你等着瞧吧，我除了学习以外也不是一无是处。
黑面兽最初的想法是对的，在我的带动下刘东阳的学习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上课时不再违反课堂纪律，我也渐渐把他当成了朋友，后来中考时他的数学成绩比我还要高出好多分。
他在美术课上也会耐心的教我一些画画的技巧，我美术作业也能拿到八十分的高分，不再像以前总是六十分过关。
他还帮我克服了我最害怕的八百米长跑考试。
从初一到初二每学期的八百米长跑考试，我从没达到过四分十秒的及格标准，对长跑已经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
初二下学期时又有体育达标测试，到了八百米长跑测试那天，我心里紧张急了，害怕自己又会通不过，到时又要补考，还要和体育老师说说好话。
主要是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实在很丢人。
在学校椭圆形的露天体育场上，先是男生测试一千米，我看刘东阳跑在最前面，过得很轻松，他第一个跑到终点，老师掐秒表报着，“三分零五秒！”
站在一旁观看的女生们都发出惊呼，“太快了！”我们班以前跑的最快的男生肖剑总是三分二十几秒。
男生全部测试完了，只有一个男生没合格，他叫张奕，从小就体弱多病，个字不高，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小蚂蚁”。
自从上初中以来，每次都是我和他一起补考，这次他又没过，我真想上前安慰他几句。
可现在我那还有安慰别人的功夫，马上就轮到女生测试八百米了。
女生们都聚集在跑道上，听到体育老师的一声号令，都跑了起来。
跑第一圈时，我还跑在一群女生的中间位置，暗暗想着，这次一定要一次及格。
到了第二圈时，我就开始觉得呼吸困难，脚也迈不动了，极限感又来了，我后面的女生都渐渐跑到前面去了。
我被大部队越甩越远，一个人落在了最后，眼看又没希望了，我的步伐也越来越慢几乎想放弃了。
“洛卓雅，极限克服过去就好了，千万别停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刘东阳已跑到我的身边，牵起我的手拽着我向前跑，“跟着我跑，不要放弃！你可以把跑步当成一种享受，它让你忘记一切烦恼，迎着风只想向终点奔去！”
这时在一旁观看的男生们响起了口哨声，他们都兴奋的为我喊着“加油！加油！”
我一下没了窒息的感觉，腿不再疲乏，奋力的朝终点冲去，他带着我超过了所有跑在前面的女生，第一个达到终点，体育老师掐表时语气激动的喊着，“洛卓雅，三分三十秒！”
我喘着大气，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才发现刘东阳还牢牢牵着我的手。
我不好意思的抽回自己的手，说了声：“谢谢！”发现体育老师正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和他。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的特别快，又一种朦胧又微妙的感觉，我不敢多看刘东阳一眼，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站着。
琼莉终于也跑到终点，体育老师喊到：“四分！”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我身边，“还好，勉强过了！你，你今天也太超常发挥了吧，你和刘东阳不会。”
我制止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学习上帮助他，所以他也在跑步上帮助我，就这么简单！”
“哦！”琼莉缓过气来，羡慕的说：“刚才他带着你跑得样子好帅，你们跑在前面像雾像雨又像风！”
她一连串的形容扫去了我心中那微妙的感觉，心跳终于恢复了平静，我和莉琼相对笑了起来。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就在刘东阳牵着我的手奔跑的那一刻，班上所有的男生都认为我是刘老大的女朋友，刘老大是他们给他起的外号。
自从那次八百米的达标测试之后，我和刘东阳的关系似乎比同学或者朋友多了一点点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我发现自己开始期盼每天上学时能见到他，放学回到家里常常会想起在学校里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独自暗暗发笑。
可是每天面对他时，我还是会像原来一样，装作对他毫无感觉，纯粹只把他当做普通朋友的样子。
有一天他在校门口等着我，主动邀约我，“洛卓雅，你放学后有事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男生这么明目张胆的约我出去玩，我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答应他。
他担心我会拒绝他，连忙又说：“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打台球吧，你会打台球吗？”
“不会，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自己从来没打过。”
“我可以教你。”
我还是不敢答应，又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吗？要不再叫上几个同学。”
他指了指离他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留着男孩子样式的短发的女孩，说：“他也一起去！”
“他是哪个班的女生，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他是个男生！”刘东阳好笑的向那个如花似玉的男孩招招手，“他是初一（三）班的，比我们低一个年级，是我才认识的一个兄弟！”
那个男生有些腼腆的走到我面前，“你好，我叫雷飞。”
我向他微笑着，“你好，我叫洛卓雅。”
“卓雅姐！”他很自然的这样称呼我。
我答应了刘东阳的邀约，跟着他和雷飞来到学校附近的台球室。
他要了一间环境好些，又比较安静的包房。
我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是五点差十分，我说：“我六点回家，回去晚了爸妈会担心的。”
“好的，等下我送你回去。”他选了一根球杆，“你是初学尽量选一根拿在手上比较轻的。”
雷飞也选了一根，顺便帮我拿了一根，说：“这根还比较轻，卓雅姐你就用这根吧。”
我拿过球杆看着球桌上摆好的球，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我和雷飞先打一局，你留心看下，先弄清规则。”他已经先开球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美式撞球，规则要比斯洛克简单些。
虽然我还不太懂，但看他们打球就知道刘东阳打得很不错，他很快就赢了雷飞。
雷飞放下球杆去洗手间，我拿着球杆心里痒痒的，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