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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好吧!你说该怎么办?”姜丽丽沉思了许久说,“只要你没什么顾虑,我就更不怕了。”

李小生想了想说,“其实很简单。你家院子里不是有个小库房吗,星期六星期日的晚上,我跟大楞就蹲在里边守株待兔,他一旦出现,我们就上去把他扭住,然后高喊‘抓贼拉!’,直到邻居们都过来看,咱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就这么简单吗?人们会怎么认为呢?你们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院子里?这不明显是有预谋的吗?”姜丽丽忧虑地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参与,有大楞一个人就行了。”

“就大楞一个人?那又如何解释呢?没有证人怎么行呢?”

“我就是证人。”姜丽丽胸有成竹说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人们,这个人已经骚扰了我很长时间,为此我特意找大楞来抓住他,人们肯定会相信,而且事后丁杰也奈何不了大楞,而你就不同了,肯定会引起人们的议论和猜疑,丁杰一定也会和你结仇的。”

李小生琢磨了一下说,“我怕的是,万一出个意外你俩处理不了,那不就等于我为逃脱干系而不负责任了吗?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既然敢这样,我就不怕。他丁杰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已是颜面丧尽,得罪他又如何!”

“你肯定是不能直接参与的,实在不行,那两天你就在医院里睡,听到喊声就赶快跑过来,以旁观者和证人的身份出现。”

“唔!”李小生点点头说,“这样也行。总的来说这事必须万无一失,既不能打坏人,也不能被他反咬一口。”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会告诉大楞,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争取把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

李小生眉头紧蹙着陷入了沉思。他虽然心里依然担忧,但又想不出个更好的办法来。大楞莽撞,容易冲动,紧要关头很容易失去理智,而姜丽丽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呢?不过也只能这样了,捉拿一个瘦小的丁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关键是这种做法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这是最让人担心的了,不过决心已下,出了乱子大不了他出来承担责任罢。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小生若无其事地干着自己的工作。从扭腰到现在二十多天过去了,已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他又可以骑上自行车下乡巡诊了。为了避人耳目,姜丽丽没跟他一起去去,有意识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充实而平淡,似乎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那天下午,李小生下乡巡诊回来,和往常一样,倒上一杯水,坐下来开始整理巡诊笔记。就在这时,林指导进来了,只见他一脸阴云坐在了对面,掏出香烟递上一支,自己也燃上一支,关切地询问李小生最近的身体和工作情况,沉吟了一会就说,“小生,郭局长依然没有放过你啊!”

李小生心里嘎登一下,愣怔了片刻镇定地问道,“他要如何处置我呢?”

“当然谈不上处置。只是……他好像要干涉你的工作。”林指导支支吾吾地说,“对你现在的做法表示异议,或者是表示反对。他说,医院的医生不能等同于赤脚医生,就应该坐诊,是不能随便乱跑的,他还说,那叫干扰赤脚医生的正常工作……所以,你的下乡巡诊恐怕是要受到阻挠了……”

“是吗?意思是要撤销我们的巡诊室了,对不对啊?”李小生一颤问道。

“对!为此我跟他争论的面红耳赤,最后他就上纲上线,说你跟郑医生关系密切,是想充当右倾翻案的马前卒代言人等等,帽子扣的很大啊!”

“那您怎么认为呢?”李小生冷静了一下又问。

“我就跟他说,李小生绝对是为贫下中农服务的好医生,他不辞劳苦为多少人解除了病痛,深受广大贫下中农的欢迎的赞扬,怎么就能说成是干扰赤脚医生工作?跟郑医生仅仅是师生关系,全县的赤脚医生有几个不是郑医生的学生呢?怎么就能说成是右倾翻案的马前卒代言人了呢?为此他又是给我扣帽子,说我阶级立场不坚定,还扬言要撤我的职。唉!我准备好了,我真他妈也不想干了,撤就撤吧,省的受窝囊气,只是对你很不放心啊!不过,你也不必多虑,只要我当一天,他就别想撤掉巡诊室,我要跟他到县领导那儿评理去,哼!我就不相信他能一手遮天!”

李小生垂头琢磨了许久,然后冷静地说,“您就不要跟他怄气了,就让他撤吧,我也想好了,反正我是个临时工,能在医院里呆,就呆着,实在呆不下去我就回家,至于说我为贫下中农看病,我跟郑医生来往,谁也别想干涉。”

“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治病救人是积德,何罪之有?动不动就用大帽子扣人,吓唬谁啊?”林指导愤愤然说道,“咱们又不是地富反坏右,是清清白白的贫下中农。我是有二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了,而你呢,又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咱们谁不比他干净啊?怕他什么?要是跟他真的斗起来,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呸!小生啊,挺起你的腰杆,大胆做你的工作吧!他要是欺人太甚,咱们就到县里去告他,把他做的那些肮脏事全都抖出来!”

“嘿嘿,咱们怎么知道他做过什么肮脏事呢?”

“你不知道吧!那好,我给你讲讲他的历史。”林指导点上一支烟,放缓了语气说,“其实,他跟咱们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出生,就因为家穷,高中没念完就退学回乡务农了。可这小子不甘心一辈子当农民,在村里胡作非为,看谁都不顺眼,不是跟队长吵就是跟大队书记闹,黏糊的厉害呢s来大队干部实在拿他没办法,就让他当上了民兵连长,但他依然感到不满足,就整天上蹿下跳,变着法想把大队书记搞下去,自己取而代之。紧接着,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这下他可有了用武之地,于是就用卑劣的手段夺了大队书记的权,带头组织武斗,公社的老李书记硬是被他纠出来进行严酷拷打和游斗,把他打成了黑五累,自己也当上了公社的武装部长,而且折腾更厉害了。

“你知道原来那个冯县长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忍受不了残酷的揪斗想不开寻了短见,其中郭志远是脱不了干系的。那时候,他是县里有名的造反派头头,不择手段,没几年功夫当上公社革委会主任,这当然是个台阶,他的野心大着呢。

“可是,就在他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出事了,他被抓奸了。那女人是公社的妇联主任,丈夫是名一般干部,虽然他们一口咬定是通奸,可女人丈夫不干,硬是告发,结果,县领导无奈只好把他就地免职,还背了个党内警告处分,成了一般干部。人们当然大快人心,满以为他这一栽恐怕是很难东山再起了,可没想到这小子并不甘心,拉屎攥拳头暗地里还在使劲,不知采任等卑劣的手段,又得到了县领导的赏识,很快又被提拔了起来,调到县卫生局当上了副局长。

“你知道他是怎么当上正局长的吗?他整天到县领导面前说前任李局长的坏话,不惜扣帽子说李局长抵制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重用老右派郑仕佟毒害广大赤脚医生,与无产阶级争夺医疗卫生阵地。就这样,他如愿以偿取而代之了。

“还有呢,这个人好se,乱搞男女关系的恶习依旧不改,好几个女人跟他有染,哎呀,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别看他今天不可一世,终究还会栽在女人手里,你信不信啊?所以说,咱们不跟这种人同流合污是对的,苍天有眼,他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你说,怕他干嘛呢?”

“哦,原来如此啊!”李小生感慨说道,“不过,当今社会就是这种人能吃得开啊!这种人诡计多端,心黑手辣,加上有靠山,咱们跟他斗,恐怕根本就不是对手,我看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唉!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可是,他就是要找你的麻烦,你说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任人宰割,不能任他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吧!”林指导说到这里站起身,压低声音说,“咱们要是能抓他的奸就好了……”

“抓奸?”李小生不禁笑了,摇摇头说,“谈何容易啊,他那么诡计多端,轻易会让你抓住吗?”

“你等着瞧吧,常在冰上走,哪会不摔跤!”林东旺无奈地咂了砸嘴便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李小生茫然望着窗外,感到心灰意冷。真是不明白,自己一向小心谨慎,从来都不惹是生非,怎么跟他就杠上了呢?看来真是凶多吉少了,准备着吧,准备着打点东西打道回府,干自己的老本行吧!想着想着仰头苦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笑?你还能笑出来啊!”

李小生回过头来一看,见姜丽丽愁容满面正站在门口。于是他便疑惑地问,“又怎么了?”

姜丽丽慢慢挪进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拨弄着手指头说,“我心里总是感觉很不踏实,明天就是星期六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怎么,你害怕了?”

“不是害怕,我是怕牵连了你们,如果那样,我怕是跳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什么意思啊?能牵连我们什么呢?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姓郭的已经盯上我了,我就是再乖巧他也不会放我一码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闹他个底朝天算了!丁杰想取代林指导,做他的鬼梦去吧!你怕什么啊?大不了也离开这里,是非之地不可久处,我也打算要离开了。凭什么受他姓郭的压制呢?”李小生义愤填膺,拍着桌子吼道,“去他妈的,老子回家种地,又能怎样?非要在这棵树上往死吊吗?”

看他怒不可遏,青筋暴跳,姜丽丽惊呆了,讶异道,“林指导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姓郭的要如何处置你呢?”

“全在预料之中,他要撤掉咱们的巡诊室啊!”

“林指导是怎么想的,就那么听他摆布吗?”

“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没能力来保护咱们了。”李小生无奈地说,“撤就撤呗,人都呆不住了,还考虑什么巡诊室?”

“你感觉很受打击吗?实在不行就去求求他,服个软吗?……”

“呸!凭什么求他?凭什么服软?咱们又没做错什么!”说到这里,李小变得异常的冷静说道,“姜姐啊,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份工作,我是不忍心丢下那些病人啊!现在正到了关键时刻,从今秋到明春稳住他们的病情,三年内不复发就算真的好了,我是不忍心撒手不管啊!”

“难道上面就容许他这么做吗?实在不行咱们去找县领导那儿跟他评评理!”姜丽丽依然一脸忧虑。

“没用。当今社会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些当官的能向着你说话吗?”李小生冷笑着说道,“不过我想好了,即便撤了巡诊室,即便离开医院,即便有多大的阻力,我……我都要把病人的病看好,谁也别想阻拦我!!”

姜丽丽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年轻人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突然说,“把咱们的计划取消了吧!”

“为什么?”李小生愣怔了片刻问道。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麻烦事够多的了,难道还要惹事吗?要么我自己一个人来处理,万不得已我就捅他一刀,大不了同归于尽……”

“姜姐,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咱们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解救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拯救医院,你懂不懂啊?你想想,要是让丁杰这个小人来当了领导,不单是咱俩,全医院的人都就遭殃了。”李小生耐心说道,“咱们这样做,就是要让他的丑恶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到时候,姓郭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重用他了。”

“唔……”姜丽丽犹豫了一下说,“那样姓郭就会更加恼羞成怒,就会变本加厉地陷害咱们啊!”

“那倒不一定。”李小生思量着说,“要是把这件事办成功了,他姓郭的也会颜面扫地,到时候社会上传开了,他就不敢对咱们下手,会怕人们说他在搞报复。”

“有道理。”姜丽丽欣然笑道,“那就干吧。不过一定要考虑周,反正……你是不能参与进去的,不然……”

“好吧,听你的,你回去准备准备,把那个小库房打扫一下。”

姜丽丽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回到家里,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仔细察看了起来。医院家属院一共住了八户人家,每户都由一米多高的围墙隔成独立的小院落,安装着一模一样的铁栅门,一模一样的门窗,一模一样的小库房,不熟悉的人很难辨认出每户人家的明显标志,只能靠数铁栅门的顺序。

朝西数第六个院子就是她家,也就是说,离胡同口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因为只有一个出口,也就成了死胡同。铁栅门有一米多高,实则是个象征,并不能起到安全防护作用,只能阻挡猪狗一类动物的进入,对人来说,除了孝提,会毫不费力轻轻一跃就可以翻跃过去。不过,由于围墙低,邻居之间都可以相互照应,只要站在院子里,就可以看清楚所有人家,这也算是安全的保障吧!不过到了夜里,家家门户紧闭,任何人都可以像走平地一样在各个院子之间穿行,因此一些小毛贼经常光顾也是在所难免了。

为了安全起见,姜丽丽曾动了一番脑子,加高大门自然不行,从别人家照样可以过来,最后还找人只把屋门和窗户都进行了加固,心里也就多少有了些安全感。

一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女人,能守住这样一个几乎开放的院子确实让人担忧。她心里很清楚,闯进这个院子的人,不全是小毛贼,不少是企图占她便宜的L氓,为此她很害怕,但又难以启齿,除了李小生,无人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就这样察看了一阵之后便打开了小库房,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虽说是库房,里边除了一些破烂货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好像从来就没进来过。她在门口站了许久,看着脏兮兮的地面,想到大楞就要蹲在里面,觉得又很是好笑,简直就是孝玩的把戏。

踌躇了一阵,她就拿起铁锹,开始清理地面。清理干净后,找来了两个纸箱子,撕开铺在地上,然后又找出一块绵门帘铺在纸箱上,拿出一件崭新的军大衣放在门帘上。

一切就绪之后,她回到屋里苦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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