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分叉路
山上的鸟儿发出悠扬的鸣叫声, 已经养成的良好生物钟让汐里准时醒来, 她闭着眼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在赖床和起床之间犹豫了一分钟，动作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她拉开木门, 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经过走廊对着在院子里晨练的一言打了个招呼：“早上好，一言。”
一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突然低头捂嘴“噗”地一声笑出来。
？
汐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哒哒哒地走到盥洗室，狗朗正在那里刷牙，“早上好，汹。”
他也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低下头身体开始发抖, 还发出“嗤嗤嗤”地奇怪声音。
？
这两个人是怎么了？汐里拿过来自己的牙刷挤好牙膏，走到水池边一抬头看向镜子。
——好了她知道了。
镜中女孩儿的脸黑黝黝一片，只有脸蛋上两片鲜红的红晕，以及眼围一圈白。
汐里闭上眼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微笑来，盥洗台上一瓶洗面奶下留了一张纸条。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紫那飘逸华丽的字：小汐里要好好护肤哦~
汐里拿着纸条气冲冲地跑到紫的房间，拉开他的门, 满室空无一人, 唯有余香, 她跑到院子里, “一言，紫人呢？”
一言蹦了蹦嘴角，忍住笑意，“他一早就走了。”
“哈？”汐里努起嘴，“等下次回来，我要往他的碗里挤芥末！”
“嗯……那你加油！”一言不太走心地回应她。
汐里直到跟着汹下山上学的时候，还有些气鼓鼓的，不过不是因为紫那样捉弄了她，更生气的是她竟然一无所知，没有警惕心！
她这样和狗朗说后，他敬佩地看着她，赞同道：“没错，一言大人说万物有言，颜料们想必也更希望在画纸上一展风采。”
唉，算了，汐里叹口气，有时候汹的脑回路真的很奇怪。
夜刀神狗朗其人，应该是汐里见过的最不适合当玩伴的人，超乎年龄的成熟稳重，总是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这不行那不行，拥有着可怕的自制力，总能拒绝诱惑。
但他又是个无比纯粹直率的人，偶尔单纯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明明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却拥有着琉璃般的心灵，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就像一只刚学会走路的跌跌撞撞的小奶狗，眼睛黑亮黑亮的，毫无戒备之心地看着这个世界。
有时汐里觉得他像一个可靠的哥哥，有时又像一个需要关怀的弟弟。
狗朗最近有些心事重重，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瓶颈，在万能的一言大人面前，他是难以望其项背的，他崇拜他敬仰他，努力地追赶着他的脚步，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以此为目标过得非常的充实。
但他与一言大人的差距太过遥远，在汐里到来后，他更加认识到了自己的笨拙，汐里比他的脑袋灵光，也比他更会讨一言大人的欢心，他对她没有升起任何嫉妒的心情，只是为自己的愚钝感到丧气，为了一言大人他要更加更加更加努力才行。
于是他更加努力地挥剑，更加努力地学习，也在私下学习一言大人的言行举止，并尝试着自己作俳句，可惜没有什么进步的样子，最近也只能做出：“对白米感恩，它让你，饱腹。”这样的句子。
一言大人说过要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不足，也说过想让他像汐里一样（随意点），狗朗开始了观察汐里的旅程。
他果然在她身上发现了许多自己没有的优点，或者说汐里除了偷懒、耍赖以及挑食外没什么缺点。
狗朗将需要向汐里学习的东西列出了一张纸来，一下子都学或许不能掌握，而且还会太过麻烦她，于是他决定一项一项来，他又花了一段时间将那些事情按照重要程度进行了排序，这天放学后他郑重地向汐里提出了请求：“汐里，请教我如何向一言大人撒娇吧！”
其实他过去是万万不敢生出这种轻视一言大人的心的，但每次汐里撒娇的时候一言大人都非常的开心，让主上大人开心也是臣下必须要做的事之一，所以他无奈地将这条提上日程。
狗朗抿着唇脸颊微红双眼闪光，一副期待地不得了的样子等着汐里的答复，“请答应我的请求！”
汐里伸出手在他眼前花哨地绕了几下，然后打了个响指，“当然可以！”
“首先，撒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厚脸皮，只有……”
“等等。”狗朗伸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拿着笔认真地刷刷写字，“请继续吧。”
汐里将自己多年来的撒娇经验倾情相授，从点到线到面，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才讲完，狗朗抱着一叠笔记异常满足。
两个人乘着黄昏，他在回家的路上都有些兴奋，“今晚我就会试着练习一下。”
汐里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唉，还是不要打击他的积极性了。
晚饭时间，狗朗默背着汐里的撒娇法则其一“撒娇要爽朗，不能扭捏”，他极其开朗地开口：“一言大人！”
一言歪头温和地笑笑，“怎么了汹？”
狗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讷讷问道：“您需要加点饭吗？”
“不需要了，我已经要吃好了。”一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很、很有效果！狗朗激动地想着，感激地看了汐里一眼。
唉，傻孩子，汐里可怜地看了他一眼，明明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练习剑术的时候，他想起汐里撒娇法则其五“适当地邀功也是撒娇的一种”，但是该怎么邀功啊！
汐里在完成练习后，给了他一个眼神，主动示范，她走到一言身边眼睛亮闪闪地仰头看着他：“一言老师，我今天完成地很棒吧，有什么奖励吗？”
一言摸了摸嘴唇，歪头想了想，“那么，汐里想要什么奖励呢？”
“唔，那就留着攒起来变成一个大的奖励吧。”汐里冲狗朗眨了眨眼，示意他也学她一样。
狗朗双手怀抱着竹剑眼巴巴地走近一言，一言脸上带上温柔的笑容，“汹今天也很棒呢，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还有更多的不足！”狗朗还没等一言讲完，就激动地站直了身子宣誓：“我要更加努力，不辜负一言大人的期望！”
说完又跑回院中开始卖力地练剑。
汐里懊恼地捂着自己的脑门，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
不过……看到汹豁然开朗许多的样子，她的撒娇秘术也不算白教了。
当局者迷，明眼人一看即知，一言最喜欢的就是汹了，但他总是不自信，觉得自己对一言可有可无。
汐里打了个哈欠，跟一言道晚安：“一言，我要先去洗洗睡了。”
“晚安，汐里，我再看汹练会儿剑。”
紫这次隔了好几个月才回来，久到汐里都忘记他捉弄她的事，而是单纯为他的归来感到欢喜。汐里的剑术进步了不少，已经能跟一言过上几招了，虽然大部分只是碰巧，仍存在着基础、力量和速度上的不足。
山中无岁月，又是一年春去秋来，院子外树上的树叶已经染上一层逼，在这个丰收的季节，后山的柿子栗子和梨都成熟了，而长一岁的狗朗和汐里也长大了不少，特别是汐里，大概是女生发育早，猛蹿了一截，之前买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随着身高的成长，她的力量和速度也有所进步，已经是个似模似样的少年剑客了，而狗朗也不甘于后地成长着。
在这期间，紫依旧像之前那样，隔一段时间回来小住几天，跟一言聊着在外的见识，然后不情不愿地和汐里狗朗对打。
“喂，紫，这次不认真的话我可能会打败你哦。”汐里开始了惯常的对打前放狠话。
“嗨嗨。”紫执起竹剑，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在两支竹剑对撞的一瞬间，紫知道，汐里又变强了，他早已没了对战孝子的轻视之心，也如一言一样，在与她的对战中获得进步。
狗朗依旧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两人的对战，他们的动作很快，对战间只留下了残影，以及清脆的竹剑相触的声音。
汐里与最初相比，现在的动作干净利落，直击弱点，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小动作，她的双眼专注无比，身体随心而动，和紫愈战愈激烈。
脖颈、腰侧、腿弯……她不住地朝着眼中的光亮处攻击着。
弯腰、侧身、翻转……她一次又一次躲过了紫的攻击。
又过一招，紫身上一点亮得惊人，如果能打中那点，打中他的喉咙，就能取得胜利！
汐里整个人像是附身在竹剑上一样，只是不住朝着胜利点进发着。一声沉闷地撞击声，汐里肩膀一沉，整个人跪倒在地，竹剑从手里脱出咕噜噜地滚远。
她动了一下，一下尖细地破空声，一根竹剑停留在她面前，不足五厘米的地方，汐里突然动弹不得，她缓慢地抬起头，看到了紫的表情。
他脸上没有了她熟悉的清浅又风情的微笑，却散发着一股更加吸引人的危险的气息，犹如暗流涌动的广袤深海，亦或是萃着剧毒的美丽花朵，将猎物引来然后撕碎开来。
汐里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磅礴的杀意。
“够了，紫！”一言冲过来挡在汐里面前，带着怒意看向紫。
“呼——抱歉。”紫闭上眼收起了手中的剑，淡淡道。
在被一言隔绝了那道杀意后，汐里才感觉空气的流动，她的腿有些发软，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紫刚才，真的想杀了她。
“今天就到这里吧。”一言甩袖把汐里抱起来，送回房间。
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摸着她的头，轻声劝慰：“别放在心上，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吧。”
“嗯。”汐里点点头，在他走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腿，刚才面对那杀意，竟然怂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她摇头晃脑地叹息。
汐里洗完热水澡，顶着一头湿发，走到盥洗室另一边的木门前，轻轻敲了敲。
“进。”里面传来冷淡的回答。
她拉开木门，探了个脑袋进去，对上了紫有些惊讶的表情，他挑挑眉，“你来做什么？”
“给我擦头发。”她指了指自己的湿发。
这里没什么现代化设施，插头都少有，吹风机更是没有，汐里洗完头都是粗暴地擦干然后等晾干，之前被紫撞到了哀叹了半天，说是损伤了她一头好头发，从那以后，只要是紫在家，都是他给她擦头发。
紫愣了一下，莞尔一笑，“进来吧。”
汐里进去跪坐在他面前，紫接过毛巾给她轻轻地擦拭，他的动作轻柔又舒服，让汐里有些昏昏欲睡。
她闭上眼睛，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紫没管她，用梳子给她梳通头发，又擦上一遍护发精油。
“紫，你刚才真的想杀了我吗？”闭着眼的汐里突然开口问道，但还保持着平稳的呼吸。
“啊。”紫爽快地承认，然后笑道：“小汐里真是厉害呢，激起了我的杀意，如果不是一言大人拦下，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你哦。”
“哦。”汐里淡定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开口：“欺负孝子，紫真不要脸。”
紫弯腰轻笑出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他抬手擦掉眼角沁出的泪珠，“小汐里，对一个刚刚想杀掉你的人，还敢这样说话吗？”
“不是没杀嘛！”汐里无所谓地答道，“而且怎么看都只是因为我太厉害了吧。”
“是啊。”紫撩起她的一束头发，飞快地编了个辫子，“汐里真是……冷酷啊。”
“唔……”汐里发出了无意义的音节，她睁开眼看向镜子，表情一下子垮了，她指着那半头的辫子，问道：“这是什么？”
“我看你们三个如出一辙的黑长直早就看烦了，没有美感，这里又没有卷发棒，就用这种方法让汐里变成和我一样的卷发吧。”紫手速飞快地把另一边的辫子也编完了，然后拍了拍她的头，“明天才准拆，真是，又耽误了我睡美容觉的时间。”
汐里顶着一头辫子甩啊甩，回到房间发现一言正在那里，“一言，快看紫给我编的辫子。”她甩得更厉害了。
一言似乎也怔楞了一下，而后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辫子，“汐里真是温柔啊，既然无事了那么我就回去了。”
“嗯，晚安，一言。”
汐里躺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睡姿。同一件事两个人对她的评价竟完全不同。
但同样觉得她奇怪吧，竟然对想要杀她的人那么快就能毫无芥蒂，其实明明也没什么啊，她咂咂嘴。
都说什么样的人看别人是什么样的，温柔的一言觉得她宽宏而说她温柔，冷酷的紫觉得她没心没肺而冷酷。
那么她到底是温柔还是冷酷呢？
汐里想了一下，觉得她应该是温柔又冷酷吧，嗯，睡觉！
翌日，汐里怔忪着睡眼，找到紫让他给她拆头发，将辫子全都拆开后，紫捂着嘴弯腰偷笑。
汐里看了眼前方，镜子里的女生头发凌乱地炸开，看着像金毛狮王，她怒了，“紫，你说怎么办！！！”
“哎呀哎呀没关系的。”他憋着笑，伸手三下五除二给她盘了一个蓬松可爱的发型，“你看，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了嘛。”
汐里臭美地左右照了照镜子，“哼，这次放过你。”
“啊，你们都在。”这时一言敲门探头看向他们，“紫，汐里，我们今天出去一趟。”
“咦咦咦，我也去吗？”汐里指着自己，惊讶地问道，以往一言和紫一起出去，都是有要事要办，从来没有带过他们两个。
一言点点头，“收拾一下吧。”
“那汹呢？”汐里跑过去仰头问他。
“汹今天负责看家，下次就由你看家了。”
“好！”汐里跑回房间，拉开衣柜门，看了半天挑了身和一言身上很像的和服，还是蛮趁今天的盘发的。
她换好衣服，紫和一言已经在等着她了。
“拿着这个。”一言递给她一把短式的武|士|刀。
汐里兴奋地接过，学着紫的样子挂在腰间，自认为非常帅气，他们跟汹告别后，这种兴奋还没有停下。
“紫，我帅吗？”
紫瞥了她一眼，“一般。”
汐里撇撇嘴，上前拉着一言的手，随他走到后山的一片空地上，然后惊讶地发现那里已经一架直升机。
他们三个上去坐好，直升机轰鸣起飞。
“一言，我们要去哪里啊？”她好奇地透过窗子向下看，还能看到家所在的地方。
“我们去御柱塔，去见黄金之王。”一言柔声回答她。
“黄金之王是什么？拥有很多黄金的人吗？”汐里好奇地继续追问。
紫嗤笑一声，看向一言，“你没告诉她？”
一言轻轻摇了摇头。
“小汐里，来，师兄告诉你。”他指向一言，“一言大人是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
哈？那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