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生剑客

三轮一言抱着从天而降的少女, 趟过及腿深的温泉, 他用眼神示意一边紧张的狗朗稍安勿躁, 走到岸边,“我要把你放下咯。”

汐里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看到了接住她的男人低头微笑的温柔表情,她脸一红,从他怀里跳下去, 唉,为了逃避问题而装晕被发现了。

“抱歉。”汐里飞速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然后背过身去,晃眼间看到除了这个男人池子里还有个男孩儿,他们正在泡温泉。

“一言大人……”汐里捂着眼又往前走了几步, 听见身后响起的另一个声音, 原来那个人叫做一言吗?

哗啦啦地水声响起,伴随着男人温和的声音,“没关系的汹,先上去吧。”

然后是从水中出来上岸的抽离声,有人从她身边哒哒哒地路过,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再哒哒哒地远去。

男人叫一言,男孩儿叫汹, 汐里默默记住。

他们回来的也很快, 汐里觉得不到一分钟, 就听到了木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

“你好啊, 小姑娘。”

汐里放下手,看到了那个叫做一言的男人,长得很高,至少比她要高得多,穿着深色的浴衣,有些湿润的黑色长发披在身后,在浴衣上洇出更深的水渍,白净而端正,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来。

“你好。”汐里朝他弯腰鞠躬,“我叫做赤司汐里,请问,您听说过赤司家吗?”

“赤司家……”一言略微抬起头,看向夜空思考着,“抱歉,没听说过呢,不过我可以帮你找。”

汐里摇头婉拒:“不用了。”如果在日语地区没有听过那么有名的赤司家的话,估计已经不在原世界了吧。

一言了然地看着她,突然歪头挠了挠脸颊,“哎呀,你看,我们到屋子里说吧,一直站在这里有些不成样子。”

站在不远处头顶白色毛巾的汹,看中了这个机会,迈大步子走过来站得笔直,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毛巾双手递给他,“一言大人,请用。”

咦,原来是主人和仆人的关系吗,汐里看了看汹,长得很清秀,跟她差不多大。一言有些无奈地接过来,然后伸手隔着毛巾揉了揉他的头,“我不是说过吗,汹,不需要对我这么恭敬。”

“那怎么可以!”狗朗握着拳双眼闪闪,“一定要对一言大人敬重才行!”

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一言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说法,在前面带路将汐里带进了房间里,房子里的摆设也像外表一样古朴自然。

除了顶上造型古老的电灯,几乎没什么现代化的电器,这让汐里有些怀疑她所穿越的时间会不会是上个世纪。

“先喝杯茶吧。”一言请汐里和狗朗在木质的茶几旁坐下,自己拿来沏茶的工具。

然后开始自然而然地烧水沏茶,没有丝毫质问汐里来路的意思,好似她真的是他请来的客人一样。

真是奇怪的人啊,汐里看着他的动作,很快沉浸其中,一言手指修长,动作如行云流水,像是一种艺术,他斟满一杯清澈透亮的茶,放在汐里面前,“请喝吧。”

汐里礼貌地致谢后,吹了吹轻啜一口,没有一丝茶的苦涩,反而喝起来很香甜。

“我叫三轮一言,是一位俳句诗人,这位是夜刀神狗朗,是我的弟子。”袅袅茶香中,一言向汐里介绍着,“家里还有空房间,如果不嫌弃的话,接下来就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吧。”

汐里有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对可疑的从天而降的少女至少也要询问下来处吧,但他身上散发着的那股包容又温和的气质,让她觉得他没有恶意,“您,不问下我的来历吗?”

她原本有些松垮的跪坐姿势变得挺拔,认真又严肃地等着一言的回答。

“从来处来,向归处归。”一言歪头有些俏皮地笑了下,“是命运让我们相聚于此。”

果然……还是奇怪,汐里看了一眼另一旁的汹,他正低声念念有词着什么,仔细一听是他在记忆一言刚才说得话。

但是可以这样轻松地获得住处,汐里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她站起来朝一言深深地鞠了一躬,“以后麻烦您了。”

汐里这个人向来厚脸皮,到这里第一天的时候还有些忐忑,第二天就心安理得,第三天已经开始直呼三轮一言的名字了。

而在一个星期后,汹不忿地对她说“一言大人收养了我们,要敬重他!”时,她已经厚颜无耻地说出“我带给他了快乐。”这种话来。

对此三轮一言哈哈大笑,他擦掉眼角沁出的泪珠,摸着汹的头,对他柔声说:“所以汹也对我随意些吧,叫我一言就好。”

理所当然地又被狗朗严词拒绝了。

而经过一段时间,汐里也知道了这里虽然没有任何现代化设施,但确实处在二十一世纪,只不过因为在偏远小镇的山坳处,几近与世隔绝。

这里的生活过得平淡又舒心,坐在院子里看着墙外树上的花开叶落,才能感到时间的流逝季节的变化。

“汐里,你去清扫院子里的落叶,我负责擦地板。”狗朗把手里的扫帚递给她,然后用布条将衣袖绑起来,方便打扫卫生。

这里只有他们三个,家务是共同分担来做的,通常分配给汐里的都是一些轻松的活儿,比如叠衣服清扫院子什么的。

实质上一言什么都不想让他们做,有他这个大人在,让两个孝子帮忙分担家务让他有些汗颜,但狗朗坚持他身为臣下要侍奉一样大人的义务,不让他做事就表露出一种委屈来,于是一言不得不屈服了。

狗朗又是坚持着一言大人所教他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原则,虽然对自己要求严格,但从来不强求汐里跟他一样,哦不对,异常地强求汐里跟他一样敬重一言大人。

跟这两个同样温柔的人生活在一起,汐里过得很开心,就是有点厌学,山下的学校里只有两个老师,以及十几个学生,不同年级的学生在同样一个教室里上课,学得尽是些一看就会的知识,这让她有些烦躁。

但是一言不同意她不上学的请求,而是劝解她“心要静,处事不惊。”

“好。”汐里接过狗朗手里的扫帚,从走廊上跳下去,扫拢起院子里的落叶来。

她束着马尾,穿着和狗朗样式相同的深色家居服,再加上两个人年龄相近身形相似,御芍神紫回来时一下子就认错了。

“嗨,小狗朗~”御芍神紫对着她的背影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在汐里转过身面对他时神色不变,“好久不见~”

听到声音的狗朗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师兄,我才是狗朗!”

“哦呀。”紫在汐里和狗朗脸上来回看了一遍,撩了下头发,“我说你怎么长得有点不一样了。”

狗朗脸上露出更加受伤的表情,而紫低头靠近汐里看清她的长相后说了一句“原来是个女孩子啊”,汐里觉得她也有些受伤了。

“紫,不要再捉弄他们了。”一言从房间里走出来,环着手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的三人。

“一言大人。”紫向他行礼过后,眨了下眼睛,“以往的那个……”

一言无奈地歪了下头,“那么来吧。”

狗朗把汐里拉到一边,眼睛放光地看着他们。

“以往那个是什么啊?”汐里坐在他旁边问道。

“每次师兄回来后都会先跟一言大人比试一场剑术。”狗朗解释完直直地看向他们。

院子里,一言和紫各自拿着一把竹刀,摆出对立的架势,两人未动,汐里却从他们之间感受到波涛暗涌,那是一股叫做气势的东西,她不由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紫率先发招,以势如破竹的姿态砍向一言,就在即将击中他的时候,一言微微侧头躲过竹刀,接下来他们的对战飞快,只留下一片残影,汐里和狗朗一直不住地“哇”“哇”赞叹。

不知道几招过后,一言所持的竹刀垂在紫的面前,离他只有几厘米之隔,他停下了动作,叹了一口气,“真是的,又输了。”

一言歪头笑笑,冲他伸出手,“你进步了不少呢。”

紫垂下眼睛掩住其中的情绪,拉住他的手站起来,摇摇头,“还不够。”

两人走到走廊边坐下,紫朝着汐里抬了下下巴,“这是你新捡回来的孩子吗?”

“没错呢。”

汐里一下子冲过来,扑进一言怀里,仰着头双眼放光,“一言一言,教我剑术吧!”

“咦,汐里想学吗?”一言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使劲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我可是很严格的,从明天开始就和汹一起学习基础吧。”

“汐里!扑在一言大人怀里,成、成何体统!”狗朗涨红了脸过来拉汐里的手,想让她起来。

“有什么嘛!”汐里反手使劲拉了一把狗朗,把他拉过来,推进一言的怀里,“你也来。”

狗朗栽到一言的怀里,停了几秒钟,手足无措地爬起来,把汐里拉到一边,“虽、虽然一言大人的怀抱很温暖,但不可如此失礼!”

汐里朝他撇撇嘴,明明很喜欢。

“你这是什么表情!”

旁边的两个大人笑着看两个孩子掐架,紫挑了下秀气的眉,“真是个完全不一样的孩子呢。”

“是啊。”一言看着汐里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写过的一句俳句——何不抛却满怀伤,谢幕之时仍未至。

在仍在的时候,快乐的生活吧。

汐里依旧保持着社交的高效率,在第二天就跟紫混熟了,准确的说,是他主动跟她混熟了。

早餐时间,她过去叫他吃饭,听到含糊不清的一句“请进”,她推开门走进去后发现紫头戴发箍,正对着镜子擦脸,他的化妆台上摆了大大小小二十多瓶。

汐里走过去有些赞叹地看着他,紫完成第十二道工序后,伸手用手背摸了一把汐里的脸,“小汐里,你洗脸后擦脸了吗?”

“有用爽肤水。”

话音刚落紫的脸上就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他站起来推着汐里的肩膀让她坐下,指着前面的瓶瓶罐罐,“女孩子怎么可以不懂得保养呢,来我告诉你,先用化妆棉沾这个水擦脸,再用这个精华液轻轻拍开,你年纪还小眼霜先不需要……最后别忘涂上唇膏和护手霜。”

汐里有些晕头转向,沾什么?拍什么?抹什么?

紫低头看了她一眼,又开始挑剔起来,“你穿得这是什么?”

汐里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合适的男士短款和服,布料轻薄,穿着方便又舒服,“和服啊。”

他扶着额头低叹了一句,“我果然不该对一言大人抱有期望,吃过饭我带你去镇上买些衣服,买些女孩子穿的衣服。”

汐里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仰着头巴巴地叫了一声:“爸爸!”

紫向后躲去,朝她摆摆手,声音带着嫌弃:“呿,呿,我还是花一般的年龄,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虽然这样说,紫任劳任怨地和汐里在镇上逛了一天,从上下的衣服鞋子到护肤品和可爱的小饰品,全是他掏的钱,不过不如说,紫也过了打扮娃娃的瘾。

两个人大包小包的回来时,一言正在后院指导狗朗剑术,汐里把东西放到房间后,飞奔过去在他们面前转了个圈,洋装上层层叠叠的花边随着裙摆飞起,“一言,汹,好看吗?”

“真漂亮啊!”一言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后脸色一沉,“汐里,说好的今天练剑。”

“啊啊,忘了。”她吐了吐舌头,跑回房间脱下洋装,换上方便行动的居家服,又跑回后院,“一言师父,我准备好了!”

“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一言,背着手严肃地点点头,递给她一根练习用竹剑,开始教她最基础的持剑和挥剑姿势。

汐里学得很快,他看了一会儿,让她和旁边的狗朗一样,练习挥剑五百下,然后走到走廊边,在紫身边坐下,脸上又恢复了以往温柔的深情。

两个孩子一丝不苟地在院中练习着挥剑,一言盯着他们的背影,紫倚着门扉给他斟了一杯酒,“小汐里也很有天赋呢。”

一言赞同地点点头。

身为顶尖的剑客,在汐里开始剑术之前就能感受到她的天资,身体素质优良,反应迅速……天才们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而汐里也属于可以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世界的那种人。或许不仅是剑术,其他东西她也能学得很快。

而当她开始学习时,他们又更清晰地认识到她的天赋,看过一遍演示就能做得正确,身体似乎记住了那种感觉,每次挥剑都一模一样。

有天赋的小师弟,有天赋的小师妹,真是……期待啊,他们会成长成何等样子,绽放出何等美丽的花呢?紫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喝下一杯酒。

“你今天给汐里买了不少东西吧?”一言问道。

“啊,不用了。”紫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道:“就当是我给她的见面礼,不过一言大人,您养孩子的方式太糙了,不会他们俩的衣服都直接买得同样的吧?”

一言心虚地眨眨眼,之前这样养汹的时候也是这样,紫可没抱怨过,“你很喜欢她?”

“没错。”紫坦诚地点点头,“我喜欢美丽的事物,她的眼睛,让我很满意。”

又天真又世故,又坦诚又虚掩,又快乐又哀痛,又安静又浮躁,复杂地不像是个孝子的眼神。

一言站起来环起手,“我去做饭了,你看着点他们两个。”

“哈?真是不想照看孝子啊。”他走后,紫似真似假地抱怨着。

紫在这里住了两天,就有事离开了,他每次待在这里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他给汐里留下了一堆护肤品,叮嘱她好好呵护自己的脸蛋。

汐里白天跟着狗朗到山下的学堂上课,放学回来开始练习剑术,生活得很充实,一言偶尔会出门几天,这个时候隔壁的渡边奶奶就会来照顾他们。

不过一个多月,汐里将基础剑招学了一遍,她觉得应该可以更进一步了,但一言又拒绝了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的基垂不牢靠,汹已经练习一年了,尚且没有学习下一招,你的练习还远远不如他呢。”

汐里鼓着脸继续回去练习挥剑了。

周末的一天,晴空万里,一言要出去一趟,沉吟了一会儿叮嘱他们两个慢慢练习挥剑。

一言走后,狗朗拿着竹剑立刻开始了练习,汐里坐在太阳下发了会儿呆,伸了个懒腰,走到他身边开始跟他一起练习。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累了,杵着竹剑看着狗朗不连断又一丝不苟的动作,“喂,汹,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狗朗没有丝毫的停顿,毫不留情地拒绝她:“我不能辜负一言大人的期待!”

“诶——”汐里换了个姿势托着脸看他,“昨天跟渡边奶奶一起摘的梨子很甜哦,你要吃一个吗?”

她看狗朗明显地咽了口口水,但依旧摇头拒绝。

汐里放下竹剑,回屋拿了个梨子坐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啃完,又过去练了一会儿,此间狗朗一直没有停过动作,脸上的汗都如雨下了,眼看着手臂也慢慢僵硬起来,“汹,休息一会儿再练吧!”

“不行!”狗朗咬牙拒绝,他要变得更强,成长到可以保护一言大人的厉害的剑客!

汐里苦恼地挠了挠头,她倒是明白汹为什么会如此崇拜一言,因为在他被称为瘟神,被所有亲戚抛弃差点饿死在雪地的时候,是一言将他捡了回去,为他治好身上的病,给了他安居之所,给了他温暖。

如果有个人这样拯救了她,她或许也会死心塌地的敬慕着那个人。

但是或许因为环境的原因,汹缺乏了某些常识,以至于执着地可怕,比如一言交代过的事情,他一定要一直做下去,做到一言制止他,一言随口开的玩笑,他也异常地当真。

汐里试着改变他,但是失败了。汹本身是那种非常正经的性格,不像她这样,随遇而安偶尔没脸没皮,没什么可坚持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又开始偷懒,书本上的知识,学会了就该去看更深的内容,剑术基础学会了,不也该学习更精进的技巧了吗?

由于一直以来学习什么都很轻松,汐里从没被要求过必须反复练习基础的技巧,因此哪怕学习剑术,她也一直抱着和以往一样的、不停升阶然后完成的态度。

旁边有着坚持不懈的狗朗,汐里偷懒都有些不安,过了一会儿,她拿起竹剑看向立在角落的木桩,不然自己琢磨下招式?

她走过去执起剑对准木桩,思考该如何下手。

“汐里,一言大人让我们练习挥剑!”狗朗在远处朝她喊。

就当听不见,就当听不见。汐里不搭理他,知道他不会过来制止他,这个时候他的固执就会体现出来,一言大人让他们练习挥剑,如果过来制止她的话,他就是停止了练习,违背了一言大人的话,于是狗朗陷入了纠结之中。

汐里对着木桩缓缓闭上眼,开始回忆一个多月前紫和一言的那场比试,首先紫伸手砍向一言的脸,汐里将自己代入紫的身份,对着木桩的头部砍过去。

然后一言歪头躲过,同时手中的剑向上挑去,她又代入一言的身份,将剑往上挑。

后来的动作都记不清了,但是汐里回想记忆中的某几个记忆点,开始想象如何行动会出现这样的招式,挑、刺、砍、转……她边动作边回想着那场比试。

慢慢动作越来越顺畅,竟然跟两人所用的真正招式差得八|九不离十,但是还差一点,汐里鼓着脸回想。

“汐里?”沉浸在思绪中的汐里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下,她抬起头发现一言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一言,你回来啦!”她开心地朝他挥挥手。

三轮一言沉着脸,“你没有好好练剑。”

汐里一凛,虽然三轮一言平时非常地温柔且宽宏大量,但在训练他们剑术的时候就像魔鬼教官一样,不允许犯一丁点错误。

她慢慢挪过去,低下头承认错误:“对不起,一言。”

上方传来一声叹气声,一言转身在树下捡起一截细软的树枝,对她摆出迎战的架势,“看来你无心学习基础,如果你能接我一招,我就教你新的东西。”

“真的吗?”汐里惊喜地抬头看向他,握住剑自信一笑,“那我来咯!”

一言拿着树枝防备的姿势,肆意而自然,但是有很多破绽!

汐里喝了一声,对着他的腰侧冲过去,还不忘使用一下视线误导,看向他的前胸,两米……一米……她抬起手中的剑往目标地狠狠砍过去。

咻——地一声,一言的手轻轻一抬,汐里还没看清他的动作,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她摔倒在地上,忍着身上的疼痛,仰着头看着天空,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是……被秒杀了?

汐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看向一言,眼里燃起熊熊火焰,“再来一次吧,一言!”

“来吧。”一言仰头冲她示意。

汐里向他冲去,这次没有急着出招,而是看准了他出手的时候向旁边一躲,咻——地一声,她又飞了出去。

她又眨眨眼,刚才没躲过去吗?

她爬起来,“再来!”

这一天,一言奉陪到底,汐里冲过去几次,他将她打飞几次,直到汐里没有了力气,躺在地上粗粗地喘着气。

一言蹲在她身边,柔声说:“大巧若拙,不要小看那些基础动作,如果你没有扎实的基础,永远不要想打败我。”

汐里用手臂挡住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

一言无言地叹了一口气,拜托隔壁的渡边婆婆过来给她的伤处擦了药油,晚上做了相当丰盛的一餐。

汐里的脸上都带了些伤,身上更是青紫一片,刚才渡边婆婆给她擦药油的时候,心疼地眼泪都差点落下了。

一言到后来都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汐里会如此倔强,为此心虚地做了好几道汐里喜欢吃的菜,在等她过来的时候,跟狗朗对坐相顾无言,还有点想叹气。

但是汐里的情绪要比他们两个想象得好很多,她忍着疼龇牙咧嘴地过来,坐下就开始撒娇似地抱怨:“一言大人诶,你伤了我的少女心。”

“抱歉汐里。”一言双手合十抵在额前道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少女心,但把她打得那么惨他心里很是愧疚,“请原谅我吧。”

“啊,原谅你了。”汐里挥了下手,牵动伤处倒抽了口冷气,“我刚才一定是被汹附身了,才那个样子。”

原本表情有些沉重,有些担忧地看着汐里的狗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眼神颤动,“是我的错吗?”

“不不不,我开玩笑的。”汐里澄清,看汹的表情就像是,如果是他的错他就会去切腹谢罪一样。

汐里没有怨怼,让一言放下心来,三个人吃完饭,她就回房间趴着了,三天后身上才完全不疼,而身上的伤痊愈之后,汐里再无怨言,每天认真地练习着基础剑术。

她真是太天真了,以为练习一个月就能接一言一招什么的,自大到可笑。

又过了一段时间,紫回来了,他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临近新年,初雪飘飘洒洒地落下,这个隐蔽山坳的小小房子里,也也洋溢起了过年的氛围。

一言主厨,狗朗帮手,汐里摆盘,他们做了丰盛的年节菜,紫就负责撑着手在一边烤暖炉,按他的说法是他柔嫩的手不能做除了握剑以外的粗活。

年夜饭他们吃了热气腾腾的火锅,没有按什么传统和规矩,而是各自选了自己喜欢的菜放进去煮,汐里严厉控诉了狗朗所放的胡萝卜,觉得他是在针对自己,狗朗也对于她将米饭和煮烂的蔬菜和在一起的恶心吃法表示不满,两个人掐架期间,一言和紫对饮着清酒笑眯眯地当笑话看。

但在汐里趁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偷喝了一杯酒的时候,两个人就笑不出来了,没过一会儿,汐里喝得酒就上头了,她晕晕乎乎地先是拉着他们打雪仗,然后又不知道拉着谁的手哼哼唧唧地哭,哭着拿胡萝卜说了无数次,最后躺在谁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汐里醒来,头有些晕,她睁开眼朦胧地看了眼房间摆设,这是一言的房间,她晃晃荡荡地起身打开门,深吸了一口冰天雪地里传来的清冷的味道,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她走到后院的走廊,紫正在那里眺望着远方,她打了个哈欠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小紫。”

紫垂眼看了她一眼,后退一步,抬脚踢了她一脚。院子里的雪积得很厚,一言为了欣赏这素装银裹的景色一直没有扫。汐里被踢了这一脚,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扑倒在院子里的雪里,整个人都埋住不见了。

紫毫无形象毫不文雅地放声大笑,然后蹲在走廊边揪住人形坑里的衣服,把她往上拉了一点,“喂,小汐里,以后还说我的头发骚包吗?”

还有一半身体埋在雪里的汐里艰难地摇了摇头,紫把她揪了上来,在汐里转身的一瞬间,她看准了紫的衣领,把手中抓着的雪往里一塞,然后又被扔进了雪地里。

汐里在雪地里扑腾着,看着紫不停掏衣领里雪的样子狂笑。

“汐里,快上来,小心着凉啊。”一言走过来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

她在雪地里站起来,弯腰抓起一把雪团成一个球,向一言砸过去,“一言,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一言灵巧地向旁边闪去,微笑道:“无功不受禄,我就不要了。”

走在他后面的狗朗一上前,刚好用自己的脸接住了雪球,他闭着眼深呼吸了几次,睁眼怒视着汐里:“汐里!!!这是昨天刚擦过的地板!!!”

汐里最后灰溜溜地被一言捡了回去,及时泡了个热水澡,才避免了感冒的命运,最后她被三个人联合训了一顿,严禁她以后再偷偷喝酒,然后捧着一杯热牛奶看家里的三个男人一起铲雪。

“你还记得你昨天做了什么吗?”狗朗铲了一会儿就被一言勒令回去休息,他坐在汐里旁边,两人一起看着院子,有些好奇地问她。

“不记得,不知道,也别告诉我。”汐里疯狂地摇头,“这样我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理直气壮地生活。”

“啊……”狗朗无言地砸了下嘴,原来她也知道她昨天惹事了啊。这种坦然地厚脸皮真是值得佩服,他握着拳认真地发出疑问:“一言大人曾说让我向你学习,是去学习你的卑鄙吗?”

汐里抽了抽嘴角,他偏偏是真心这样问的,更觉得生气了!

时光似水,流逝不息,很快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紫在过完年后没几天就离开了,汐里和狗朗又恢复了剑术的修行。

每隔一段时间,一言就会跟他们过下招,汐里仍旧没法在他手下过一招,但她的剑距离一言的身体越来越近,每次都觉得下一次就能打到他了,到了下一次却还有下一次。

但是她毫不气馁。

紫再一次回来的时候,一言正在教汐里和狗朗如何腌制保存刚刚摘下的山菜,一言洗了手,照例跟紫进行比试。

汐里和狗朗在一边惊奇地观看,汐里现在能将他们的动作看得差不多了。

这次比试过后,紫跪在地上用竹剑支撑着身体,久久没有回神,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明明自己一直在进步不是吗?明明跟他的差距越来越近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又感受到了这种距离感?

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言,“你又,变强了。”

一言挠了挠头,看了汐里狗朗的方向一眼,微笑着叹息般开口:“或许吧。”

隔了几秒,他又开口:“紫,去跟汐里比试一下吧。”

紫锁眉站了起来,顿了片刻,抬头冲汐里露出一个嫣然的微笑:“小汐里,过来跟我比试一把。”

“那汐里后面是我!”狗朗兴奋地站起来抬起手。

紫无奈地摊手,“好吧小狗朗,但是只能一招哦。”

“好!”狗朗推了推汐里,“快去吧。”

汐里换好鞋,拿起练习用的竹剑,跃跃欲试地看着紫,“小紫,一会儿我赢了你可不要哭哦。”

“哦呀。”紫用手指卷起自己脸颊边的长发,“小汐里口气真大。”

一言用手挡着嘴向紫解释:“她似乎是为了培养自信,每次比试前都会放狠话。”

“一言老师不能告诉小紫我的弱点哦,我要来咯!”

一言急急地说了一句:“这也是狠话的一种。”就退向一边。

这还是汐里第一次和紫对战,她兴致勃勃,脑袋里飞速转过过去看到的比试,小紫不是防守的性格,如果他迎战的话……左肩是空档!

汐里看中了他的左肩,将竹剑略向左上挑起,在冲过去近身的一瞬间,转向右上狠狠劈过去。

啪地一声,两根竹剑碰撞在一起,沉重的力量传到汐里手中,震得她双手发麻,她脱力地松开了手,手中的竹剑飞到半空中,倏然落下。

汐里颤着双手过去捡起竹剑,又冲紫摆出架势,“再来。”

“不行哦,一招就能定胜负了吧。”紫环手俯视着她。

“紫,再来一次。”围观的一言开口,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第二次,汐里坚持了更长时间。

第三次,汐里跟紫过了一招半。

“够了,汹去吧。”一言把汐里叫回来,给她按摩不住颤抖地双手。

“力量太弱。”他点评道。

“那我要去训练力量吗?”汐里眼睛亮晶晶的,“去推巨石还是练铁砂掌,或者站瀑布下面特训什么的。”

“……你还太小,这些等一段日子吧。”

“哈?还真要练啊?”汐里的脸垮了,她可是在开玩笑啊。

一言露出一个促狭地笑,“不是和你心意吗?”

汐里鼓了鼓脸,看着和紫对战的狗朗,他已经输了,此时正黏在紫身边,央求他再来一场。

“师兄、师兄,请务必再指教我一次!”

紫嫌弃地推着他的头,“跟小狗一样,走开汪汪。”

是夜。

汐里和狗朗睡下之后,一言坐在廊边,就着澄净的月色自斟自饮,轻巧的脚步声响起,紫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拿起那斟满酒的第二个酒杯,“她就是你变强的原因?”

“发现了啊。”月色下,一言神色有些恍惚,“她几乎每天、每分、每秒都在进步。”

“啊。”紫仰头喝下杯中的酒,有时候剑客需要破解一招要过上数月或者更久,可她只用了几分钟,还是在力气不足的情况下,“不过她基础不行,用得都是巧劲。”

“是啊。”一言用手铛铛地敲着木地板,“我问她为什么会往那个地方击打,她说因为身体是暗的,但那个部位是亮着的。”

一言叹息:“能一眼看出别人弱点的人,真是天生的剑客啊。”

“天生的剑客吗?”紫沉默了,不如说是天生的杀手才合适吧。

好嫉妒啊!他鼓起脸,好嫉妒啊,好嫉妒啊,这是何等的天赋啊,以后究竟能成长成何等美丽的模样。

真是又期待,又想毁灭。

“不行,我要去捉弄下她!”紫气鼓鼓地站起来,去房间找到颜料,悄声到汐里房间给她涂了个大花脸。

嗯,这样看着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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