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恐怖黑暗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
病床上，林国风面色苍白，脸皮因羞愧而赤红：“不是我不想出面，实在是不敢出面。他们以我父母的生命威胁我，我若是出面举报他们，车祸的事件将会在我父母的身上重演。”
看着对方的样子，暮黎的心中浮现出一抹悲哀，在张林二人行动的那一夜，林国风是何等的热血澎湃，正义凛然！
可是如今，对方只剩下了颓废和惴惴不安。
然而他明白在豪强面前，像自己这种没权没势的普通人不过是人家可以随意揉捏的蝼蚁，他们若想让普通人‘意外’死亡，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所以此刻他理解了林国风：“我明白了，无需你出面，你只要告诉我实情，从此以后，此事再与你无关。”
他决定重走张林二人的老路，继续调查取证，将证据提供给警方，他相信警方会将恶人绳之以法。
“别调查了，他们不是你能对抗的。”看着暮黎如此坚决，林国风面色凄凉，好言劝导。
“能不能对抗是我的事情，你只管说出实情。”暮黎当然明白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张天意有较强的格斗术傍身，依然被人杀害，而像他这种只会流氓打架的人，肯定不是敌人的对手。
不过他可以采取其它手段，杀人的办法有很多种，不一定要面对面拼命。
看见暮黎一再坚持，林国风顿时明白对方已经退让了很大一步，若再不讲出实情，恐怕对方绝不会就此离去。
因此在沉吟良久之后，他双眼无神的看着暮黎，缓缓讲出了八天前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惨剧。
“那一夜，我和天意大哥潜入禹铭重金属制造厂，顺利拍摄到蕴含重金属的污水在未经处理的情况下被排放到连通外界的下水道中。”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事成准备离开时，突然出现七八位打手，我们不敌，被打倒并被绑到他们的老板面前。”
说话间，林国风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恐惧神色，以及被人出卖的愤怒。
“也许是老板已计划好让我们意外死亡，所以他在说话时毫无顾忌，而从他的嘲讽中，我才知道那次行动的消息早已被我的领导赵友钱出卖，原来他们一直暗中勾结着。”
林国风缓缓的讲述，越说越感觉身体发冷，不过这种冷是由内而外产生，是心寒而非体冷，他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声音也开始发颤：“我们被他们痛殴之后，又被绑到一辆废弃的汽车中，期间，我们都被强灌了大量白酒，然后被分别绑在主副驾驶位置上。”
“我们绝望的看着卡车撞过来，就那样笔直的撞了过来。”瑟瑟发抖演变成剧烈颤抖，林国风的身体近乎痉挛，他将身体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有些涣散失焦的双眼打量着暮黎
而听到这里，暮黎已经明白事情的经过，也明白了人心的恐怖。
但是林国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当时，我以为我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被抢救了过来，可是若有选择，我宁愿就那样死去，至少不必继续活在恐怖的黑暗中。”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在我醒来之后，他们又过来威胁我，再之后，警察也过来录了口供。”林国风算是彻底认识到世界的黑暗，这种黑暗让他无法抵抗，“这其中的关系，你难道还不懂吗？”
暮黎虽然年轻，但是脑子绝对够用，他稍一寻思便明白过来：“他们竟然先于警察来找你，他们的消息这么灵通。”
林国风无力的摇摇头，见暮黎没有真的懂：“你说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为什么会先于警察过来找我。”
被林国风点醒，暮黎这才算真的明白过来，再想到张天意的死亡报告，才发现事情的背后果然藏着恐怖。
“这种情况下，你还要继续调查？”看见暮黎陷入沉默，林国风连忙趁机尝试劝阻，他真的是为了暮黎的安全着想。
“我明白了，我会小心。”虽然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让暮黎深刻的认识到为张天意报仇的难度堪比登天。
不过他不会就此退缩，他会放弃警方这一渠道，完全依靠自己去弄清张天意的死因，找出杀人凶手，然后亲手将之绳之以法。
哪怕为此触犯法律，哪怕为此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不过一条命而已，有时应该珍惜，但有时也可以舍弃！
而时至如今，他总算明白了道人的那句话：有些恶人，你不得不杀。
“有道是苍天有眼，民主法治，可是那些枉死的人，又有谁会为他们伸冤？”在心中怒吼一声，暮黎看向林国风，而看着对方凄惨的模样，他有些心痛：“你好好养伤，其余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说完，他直接转身，准备就此离去。
“等等，把钱拿走，我知道天意大哥还有父母在世，他们会需要这笔钱的。”看见暮黎转身离开，林国风急忙出声，同时将钱袋递向他。
回头看了一眼钱袋，暮黎没有伸手去接，继续朝门外走去，而在即将拉开门时，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过段时间吧，我若是活着，我哥的父母由我来赡养，他们无须这笔钱，钱算是你受伤应得的。我若是不幸死亡，你若还有良心，再把钱送到二老手上。”
话音落下，他拉开门，跟一直守在门外的林母道了声别，然后匆匆离去。
一个多小时后，暮黎乘公交车返回侦探社，当看见侦探社敞开的大门时，才想起当初离开的太匆忙，忘了将它关闭。
不过倒是没有贵重物品可以丢失，屋内也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混乱一片。
他弯下腰将散乱的资料捡起，开始一点一点的收集规整，他知道张天意讨厌凌乱的环境，而如今即使对方不在了，他也要继续保持环境整洁。
将东西收拾好，他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慢慢坐到椅子上，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从林国风的回忆中得知，张林二人行事失败是被人出卖行踪，若无人出卖，他们必然会成功取证，将事情曝光于众。
而张天意的死亡原因很简单：他损害了别人的利益。
“整件事情中，杀害我哥的罪魁祸首是老板，其次是撞死他的卡车司机，最后是出卖他们的赵友钱，这三个人都要死!”暮黎皱眉沉思，任何牵扯其中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若想为我哥报仇，难度极大，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除了体格稍微强壮一些，再无它长。”
“不过我也有一个优势，那伙人不知道我的存在，否则他们不仅会来侦探社破坏所有可能存在的证据，还会像威胁林国风一样封我的口。”暮黎从林国风的口中得知，他们在出事那夜，没有将他卷入这件事中。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暮黎自己的推测：他进入侦探社的时间很短，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那伙人不知道他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处于暗处，就不必与那伙人正面对抗，而在这种情况下，也让他有了报仇成功的可行性。
时间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色黑了下来，街道上偶尔有冷风吹过，搅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是在向人预示着即将有雨水降临。
暮黎一直静坐在椅子上，直到肚子中传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才从沉思中惊醒，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坐了两个多小时。
他缓缓站起，舒缓一下略显麻木的身体，然后借着街道旁路灯的黄光，锁了门，快步离开了侦探社。
沈城有些老迈，就仿佛是一个迟暮的老者，早已失去了青春的活力，只留下夕阳将落的凄凉。
它从来没有所谓的夜生活，即使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也会在夜色降临后，变得车少人稀，逐渐沉寂下来。
走到街头，暮黎发现周围的饭馆已经歇业，无奈之下，只能寻找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些面包和火腿作为晚餐。
不多时，他提着方便袋从便利店内走出，而看着周围稀少的过路车辆和零星的人影，内心突然浮现出一丝凄凉，眼中也露出了迷茫。
一时间，他呆立在了便利店的门口，神情怔怔。
如今一个亲人都不在了，只有自己孤独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有一种‘天地之大，无处为家’的悲怆。
他也不想返回出租房，不想回到那个曾让他感受过温暖的地方。
张天意已经不在，那间两室一厅的房间有一室已经空旷，曾经的温暖也已经消失，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凉。
“滴答”
冷风从脸上扫过，将一滴水珠吹落到暮黎的额头，也将他从失神的状态中惊醒。
“要下雨了吗？真是天道无常啊...” 抬头看了看天，见天色越发阴沉，貌似有一场大雨即将倾盆，暮黎也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便利店门口，朝着根本不想返回的出租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