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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

日出东方,云影漫透,初晓的光芒没有那么刺眼,裹挟着淡淡的温和,绚烂了天际的纯白。

满是凉意的深秋,如此和询的天气显得格外难得。西南边境发生的一切早已传入那些理应知情的人耳中,也引起不小的风浪。

孟不归在书院三载不曾出世,这是众所周知的,尤其是离开书院时那锋芒毕露,被有心人解读为震慑意味的一剑,让人难以忘怀。

然而那一剑之后却又再次销声匿迹长达五年之久,没人清楚他去了什么地方,宛如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

若非迟迟不见青玄剑宗昭告天下,或是新的持剑之人走出青山,很多人都要以为那个惊才艳艳能与书院那位小师叔并驾齐驱的人物已经陨落。

然而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却如此难以预料,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圣朝士卒毅然决然抹杀一位死宫天命,还是在那位宫主的面前,甚至连那位宫主的映照之身也未曾幸免,陨落于剑下。

这消息相较于离开神都时那一剑有过之而无不及,瞬间便传遍各个势力之间,随之名扬天下的也有陆木生这个名字。

作为整个事件的核心他的身份自然也随之浮出水面,最后也不了了之,没人觉得这个少年有任何的不同寻常之处,甚至于连如何与孟不归有这份渊源也是令所有人不解。

不过关于江涵曦与陆木生之间那些盈盈绕绕,虽不清楚个中细节,但是明眼人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也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尤其是在各个宗门之间那些年青一代当中。

之前便听闻死宫江仙子行走世间了断凡尘之时出了差错,回到死宫之后便遁世不出,闭了死关。

现在看来那些传闻果然是真的。

所以即便是处于这个偏僻小镇,陆木生的名字已经为许多人熟知,而那些江涵曦的仰慕者更是欲图除之而后快。

甚至隐隐有人放话,“若是见到那个有碍于仙子名声的罪人一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陆木生对于这一切却是毫不知情。

他一早便已小心翼翼的爬下床铺,走出了营帐。

孟不归所给予的伤药着实不同凡响,经过两三天时间的修养之后,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虽说不能上蹿下跳,但起码行走已经无碍。

走出军营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张落,这些天张落一直在身边照顾他,据张落所言是那位何姓将军的安排,而飞鱼神将对此也并未阻拦,算是默许了。

“去哪呢?”张落带着早饭笑意盈盈道。

“没事,我想回老宅走走。”陆木生摆了摆手道。

“那我跟你一块?”张落询问道。

“可以。”张落快步跑入军帐之中,将早饭放下,又快速回到陆木生的身旁,两人并肩前行,朝着辕门走去。

“你跟那位高人什么关系啊?”张落回来之后便眉飞色舞问这问那,像极了有的街头闲来无事的妇人。

“我说不认识你信不信。”陆木生缓缓偏过头看着张落无奈的开口道。

“信啊,怎么不信呢?我这占卦的本事就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老头教我的。”张落右手伸进怀中取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方盘,上面篆刻着一些看似简单实则晦涩难明的文字。

“这是?”陆木生开口询问道。

“吃饭家伙,那老头留给我的。”张落扬了扬手中的物件,如视珍宝。

两人三言两语走出了辕门,一路上那些巡防的士卒多是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两人。

两天前眼看还奄奄一息的,今日就能活蹦乱跳了,果然是神仙手段。

另一方面也隐隐含着一些畏惧,那白衣剑客的手段即便是数里之外也看的一清二楚。

虽然说不清楚与他一战的究竟是何物,但那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迈姿态着实令人折服又望而生畏。

辗转之下,二人途径那条三里街,即便是近日里那名飞鱼神将再次严查军纪而导致鲜有士卒溜出来,也并不影响这条大街一如往日那般繁华。

“对了,之前送你的那坛清酒还给我。”张落突然瞥见那间酒肆似乎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是送我的吗?我当时就给喝了你不是看见了吗?”陆木生白了他一眼,颇有些鄙夷。

“我一个月的军饷啊,让你一口给喝个精光,不行你得赔我。”张落愤恨开口道,肥圆的脸庞抽动着。

“活该,你自己说我该死了,非要塞给我。”陆木生看着张落一副心疼的样子撇了撇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张落顿时心如刀绞,怨恨的捶着胸口,声嘶力竭的喊着择友不慎,惹得路人对他指指点点。

陆木生满是笑意的快步离去,拐进了那条深巷之中。

推开那扇几近腐朽的老木门,陆木生径直穿过院落,走进了瓦房之中。

不知有意无意他还是撇了一眼那棵满是皱褶的老槐树。曾几何时树下璧人成双,虽不说郎才,但女子的确倾国倾城。

步入房间之后,陆木生并未停下,而是开始穿梭在各个房间之中。

“你干嘛呢?”张落走进来看着陆木生来来回回的不明所以。

“收拾东西。”陆木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轻声回应道。

“啊?你不是好好活着吗?干嘛要跑路啊?”张落挠了挠头,满是疑问的说道。

“没有,孟先生之前让我考虑是否要去青玄剑宗,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一过他就回来找我。”陆木生眉头微提轻声说着。

“所以你是真的要走了?”张落之前便听孟不归说起会再回来,此刻更是坐实了某种想法,突然有些伤神。

“嗯。”陆木生思绪万千,那道倩影,之前众人咄咄逼人,生杀予夺的态度,此刻身体隐隐泛着的疼痛,以及孟不归踏桥登天挥出的那一剑。这些都在年轻人的脑海之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也好,毕竟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张落点了点头,有失落也有欣喜,失落是因唯一挚友的远去,欣喜是因他先走一步,大可不必到时如他这般为难。

“我把老宅的钥匙给你留着,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有机会的话就每年春节帮我给宅子添副红联如何?”陆木生认真开口道,念及二老留下的这处老宅不忍荒废。

“小事情,让我看看你都带的什么东西?”张落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别离的惆怅,一如往常那般挤眉弄眼凑了过去。

那张木桌上放着寥寥几件物什,包括那个神秘的黑色匣子,以及一串珠花。

……

“决定好了吗?”灰白儒衫的男人淡然开口道。

“嗯,我确定。”陆木生沉吟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那扇老木门锈迹斑驳的铜锁再次合拢,少年沉重的看了一眼熟悉的一切,而后毅然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了书中讲的那句话。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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