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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木屋孤叟一少年

头疼。

就这样从最深的夜里醒了过来,他扶着额头不敢确认的看着眼前的事物,头顶无数的银光无数清楚又陌生的双眼看着自己。

我在哪?

木床,木屋,一旁的木柜台,头顶的茅草里塞满大大小小的镜子碎片。

他起身,像是记起来什么事一般,伸手摸向后背,冷汗打湿了自己的后背。

噩梦吗?

大脑反应迟缓,从床上起身的一瞬间,从怀里滑出温润的玉坠,瞳孔瞬间放大到紧缩。

他沿着木柜扶着自己走出去,浑身酸痛无比使不上力气。木屋门外,几根木柴为起篝火,小竹凳,白发老叟右手摇着扇子左手叼着一支泛着茶色的烟斗,篝火上的铜炉呜呜冒出蒸汽。

“麻烦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扶着木屋问道,老人背对着他的身体摇了一下,他提高了声音再次喊了一遍。

“听到了,听到了,酗子问一遍就行了,老头子我还没聋呢,用不着这么大声。

老伯头也没回的举起扇子摇了两下,算是对少年的回应。

“年轻人,过来赶紧先把这药喝了,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能被我老头子发现真算你福大命大。”

过了半晌,老伯发现自己身后那小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丁点声响,回过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的那小子满脸警惕的盯着他,眼中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你这小子,老伯笑着抽了一嘴烟,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烟圈,闲情之至地一一敲碎,在篝火上的铜炉里磕掉了烟灰。

“这是周亚城,老头子我去河边捡柴禾发现的,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在河水里泡着。”老伯缓慢的说道,少年的警惕心一点点消除了下去,老者顿了顿,继续道,对了,酗子你怎么跑曼托河里去了

靠着木屋门框站立的少年,指间发白的紧握着门框,周亚城?他现在浆糊一般的大脑里完全没有这个城市的踪迹。

“老伯知道去平阳城怎么走吗?”少年的声音里是难以压抑的惊慌,他记起来自己被人踢下水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个——老伯陷入了思索,平阳城老头子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的确没有听过,倒是知道周亚城好像是在易国东南省。

老人眯起了眼睛,老头子我半辈子也没去过几个地方,怎么酗子你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不过看你穿着,的确不像我们这里的后生。

扶着门框的少年心里一点点沉了下去,东南省到北方省最快也要马队急赶半年。他想起徘徊在脑海里的声音,仿佛坠入了无边寒狱,刺骨而无力。

赶不上了。

老人静静的抽着烟,篝火上的铜炉发出吱吱的响声。那个少年自然便是宋白,宋白还没有回答老人的询问,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哪里,脸色无比苍白。

“娃子啊,没有啥过不去的事,来这边坐坐。”老人对着宋白挥了挥手,大脑空荡荡的宋白一步一步挪到了老人旁边,老人变戏法一般从手里摸出一个小马扎,示意宋白坐在上面。

宋白木然的坐下,小小篝火传来的热量,让他身体上好受了一些,可内心仍旧是刺骨冰凉。

老人又磕掉了一遍烟灰,缓慢的问道:“娃啊,你家在哪呢。”

宋白看着面前皱纹爬满额头的老人,从侧面望去,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从小教导他的刘叔。莫名的宋白觉得自己可以信赖这个老人。

“我家——”宋白哽咽了一下,“没了。”宋白痛苦的深深伏下身去,脑袋里的梦靥一遍遍回响,带着面具的女孩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头疼欲裂。

老人用粗糙的手抚摸着沉浸在痛苦中的宋白,飘荡半辈子的老人早就隐约猜到在宋白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老人抚着宋白自己轻喃道,

“孩子,你还活着呢,没什么过不去的,没什么过不去的。”

宋白隐约听见老人嘴里的话,内心却仍是一片苍凉,我是活着啊,可我活着有什么用呢。

他内心发苦,那些事情就在他的脑海里,他却不愿意在想,往日的记忆再好,他却怕自己溺死在回忆里。

一道声音响起,娇蛮的嗓音,报仇的声音越来越大,宋宋白低下去的双眼里逐渐浮出凶狠的光芒。

宋白暗暗攥起了拳头,老人抚摸着宋白后背的手停了下来,他察觉一道暴虐的力量在自己手底下翻滚。

老人笑了,狠狠的抽了一口手里的烟,又慢慢问道:“娃啊,现在能告诉老头子你家在哪里吗?”

缓过神的宋白抬头抹掉了眼角流出的眼泪,嘴角扯出一个表情,“老爷爷,我家在易国最北边平阳城。”

平阳城,那倒是个好地方,老人仰头眯起了眼睛,仿佛在回想着什么。

嗯?老爷爷去过平阳城吗,宋白有点惊奇,他知道自己的老家究竟有多偏远。

“年轻的时候去过,那的果木鸡味道真不赖。”老人正正了声音,“是被仇家上门了吗?”

宋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其实现在也没弄清楚那个带着面具的女孩为什么要杀他,甚至好像被灭族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唉!”老人猛地一拍大腿,狠狠的叹了口气,将篝火上挂着的铜炉取了下来,从铜炉中拿出装着一碗淡白色药液的方形玉碗。

老人不又分说的将玉碗塞入宋白的怀里。宋白愣愣的看着老人,老人语气严肃的说,你在水里泡了至少有两天,把这个喝掉,去去寒气。

宋白还呆在哪里,一动也不动。他不懂自己为何会对老人有如此轻易的好感,他遇见的外人很少,而上一个见面的人便是推他入河想要杀掉他的阿玖。

快喝,想亲手报仇就赶紧喝。老人又催了一遍,宋白这才慌忙的把冒着热气的药液灌了下去,滚烫的药液烫的宋白表情都变色了,还好他锻体七层的修为还能撑住。

老人这才欣慰的笑了笑,别乱想了,就好好先在老头子这里待着把,等你身体调养好了再做打算吧。

“安心住下吧,在周亚城地界,无论是谁还是要给我花无疾这把老骨头几分面子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起身向屋里走去,一边自嘲般说自己这把老骨头越来越不中用了。

蹲坐在篝火旁的宋白放弃了思考,听到老人的名字,下意识的喊道:“花爷,谢谢你救了我。”

往屋里去的老人身子顿了一下,怀念的开口道:“好久没有人喊我花爷了,想当年那……”

被周亚城城主见到,都要尊称一声大师的花荣是周亚城唯一的星级锻造大师,周亚城只知道他一直在外漂泊直到老了才受城主邀约在周亚城定居。

老人摇了摇脑袋,“小子,别磨磨唧唧的,缓好就进来帮老头子我打下手,我这里可不收吃白食的人。”

宋白大声的答应了一声,滚烫的药液化开了他体内的寒气。宋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跟着花爷后面走进锻造坊。

在外面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头子,一进锻造坊,宋白便感受道从前面瘦弱的身体上传来到强烈的气场。

“快,去一旁拉吹风机。”

宋白来不及观察热气逼人的锻造坊,便被赶到巨大的风箱前去拉动风箱。

老头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熔炉重新开始冒出青蓝色的火焰,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石头开始缓慢融化。

他举起锻造锤,干枯的身体里肌肉鼓动,狠狠的砸在顽固不化的石头上。

“嘭!”

易国帝都,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头碧眼金睛的吊额老虎从层层戒备的宫殿外闯入进来,异常高大的老虎背上盘腿坐着一位穿着道袍的老人,周围打算上前的持枪兵士被各自的金甲队长拦下。

有位刚入宫不知道深浅的年轻兵士举着长枪喊着保护圣上向老虎冲去,却被老虎背上的老人一眼便惊退伏倒在地。

年轻兵士的金甲队长尴尬的对着虎背上的人行了礼,拦住了年轻兵士,小声说这是当今圣上的生死兄弟,不要乱来。

骑着大虎的道人一路直闯到皇宫最深处,易国当今的圣上庆阳帝刚面见完百官,百官还在朝廷上没有退去。

百官看着大虎冲了进来,虎背上的道士既没有行礼也没有下坐骑,站在虎背上破空大骂:“李老四你个馊怂,宋大哥当年救你这烂命一条,你现在连他的后人都护不住。”

百官失色,李是易国皇姓,当今圣上排行老四。坐在龙椅上的人面无表情,动了动眼色让近臣带着百官从大厅退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对。易国皇帝坐在龙椅上取出一块东西朝下面怒视的道人扔了出去。

“二哥,你看吧,我还有这一国的子民,我能怎么办!”皇帝罕见的破口大喊。

道士看着手里轻飘飘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花纹,见多识广的他立刻认了出来,失声道:元字符,那个传说居然是真的?”

空旷的大厅里,坐在椅子上的人遥望着下方失去脸色的生死兄弟,苦笑着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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