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死亡
“越来越近，渐渐地，我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和一些人的打斗声。那哭声声嘶力竭，那打斗声如火如荼。刚出生的乐儿，残存的部下，全都在那儿。一番死斗后，我救回了乐儿，却没有救回其他人，包括和我一起过来援助的人。他们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唯有信念支撑着他们挣扎到现在。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乐儿，为了我，也为了君家。他们每个人的眼神我至今都还记得，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怀着一种后悔莫及的悲怆，他们至死都还在想着自己的使命。其实我没有怪过他们，但是他们都仿若悔不当初般死不瞑目，我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出口，他们就都去了，永远也听不到了。我和乐儿活了下来，我抱着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凌昰的方向走去，凌昰在半道上遇到了我，他看见我便知道了发生了什么。我受的伤也不轻，看见凌昰后便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我把乐儿交给他之后，便昏死过去了。”君言颤抖着声音说完了他这一生最不愿回想的过去。
“怪我，怪我，都怪我啊！”君言紧握着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椅子上。
小书看着君言悔不当初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君言虽声名显赫，但卸下身份后，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可怜人罢了。小书摇了摇头，于心中叹了一口气，就那么看着君言，这种伤痛小书和一一是帮不上忙的，只希望君言自己能缓过来。
外面一阵嘈杂声传来，隐隐有人在呼唤救火，又有人在呼唤救人，还有人在大喊抓刺客。小书被这突入其来的嘈杂声惊得赶紧往门外跑去，君言还有些失神，小书顾不得招呼君言了，自己得赶紧出去看看。还没跑到书房的门前，小书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他觉得不对，自己出去了也没什么用，根本帮不上忙，弄不好还要添些麻烦。最主要的是此时外面虽乱，但是却相对安全，君言与自己密谈，想必撤出了书房这边所有的防护，自己这里反而是最危险的。
小书顾不得许多，立马转身，想通知君言多加小心。还没来得及等到小书提醒君言，君言就被一声儿破窗声惊醒过来。只见一个黑衣人，飞冲进屋子来，手中提着一把散发着绿色光芒的匕首向君言刺去。
君言哪能坐以待毙，腾身而起，便向一旁闪去，那座下的椅子瞬间化为无数的碎片，彰显着君言的实力。君言立定身体，一眼便认出了来行刺自己的黑衣人，他看着黑衣人冷声道：“是你？”
黑衣人也冷哼一声，回道：“是我。上次我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不巧被你躲过了。今次可不会让你再躲过去了。你知道，你欠我的，终究要还给我。”
君言还想说话，黑衣人哪能给他时间。机会是不允许浪费的，力求速战速决。黑衣人脚下用力，往后一蹬，又向君言刺过来。君言没有武器，只能以徒手与黑衣人相博，你来我往，打的难解难分。
小书不知如何是好，虽然黑衣人的目标不是自己，但小书看不得君言被伤或被杀。不管君言与这黑衣人有什么误会，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小书慌乱的躲着君言和黑衣人的打斗，顺便顺手捞些称手的物件砸向黑衣人，虽然这些对于黑衣人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但是总是让黑衣人的速度稍微降缓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点。小书边跑边喊救命，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一一在心中无奈叹道这书房本就是议事所用，位置稍偏，加上设计的颇好的隔音，再加上外面的骚乱，可能还有对家主实力的自信，一时竟然没人注意到这边，真是令人心烦意乱。
小书觉得不然，黑衣人这出调虎离山之计虽然高明，但是也不会做的如此简单，外面肯定是还有人在阻挡君家护卫向这边行进。
其实小书和一一想的都对，这些因素都被黑衣人考虑在其中。只是小书和一一都没想到一个变数，君府不得不重视的变数。开始时确实如一一所想，众人只当是家中下人粗心走水，后来出现有人受伤后，众人便知道这不是偶然。因为受伤的不是别人，而是君乐，一众护卫和医师赶紧去救治君乐。待管家老周发现君乐并无大碍之时，才猛然惊醒，家主怕才是真正的目标，待他招呼护卫赶过来之时，一大群刺客已经做好准备埋伏在此，刺客们建立了一道道防卫，君家的人一时难以突破。
君言的伤他自己知道，小书也知道。“梦乡”的症状可不只显现在表面的沉睡，内里的损伤才是最大的症结。依着刚才种种的对话，这“梦乡”怕是属于君言，但是不小心种在自己身上。依着“梦乡”这蛊的灵性，它必然识主，但它更加嗜杀，它的本能总在那儿，抹也抹不去。只不过“梦乡”对待君言要比对待常人好些，一方面是因为它残存的灵性，一方面是因为君言对此蛊的熟悉和自身强大的实力抵抗。可是“梦乡”毕竟是久不现世之蛊，它的实力低估不得。君言现在只怕是只有以前的七分实力。
君言的颓势越来越明显，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口中也渐渐渗出一丝丝黑血。小书和一一觉得再这样下去，君言的性命堪忧。而且这黑衣人看样子是在拼命死攻，好像要速战速决。其实他刀刀避开要害，像猫在玩弄老鼠一样在折磨君言，那刀上的毒想必不是什么致命之毒，应该是一些能折磨人却不致死的毒药，不然君言这一番打斗下，毒早已攻心，早应死去。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关于时间的机会。黑衣人那边浪费了一些时间，小书这边便能争取一些时间，小书急忙对着黑衣人大喊一声：“你欺负一个病人，还用毒算什么本事？”
黑衣人闻言停下了动作，君言靠在墙上得以喘息。但是君言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要是刚才黑衣人没有停手，他接着与黑衣人斗下去，他仍有还手之力。此时暂停，君言犹如紧绷之弦骤然断裂，连行动都不能，只能看着黑衣人，准备最后一次反击。黑衣人不管君言，转过身看着小书，发出了戏谑的笑声。小书被黑衣人笑得心里直发毛，但是小书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既然决定要帮助君言，他便也以命相博，小书看着黑衣人又嘲讽道：“你笑什么，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你笑给谁看？”
屋外传来君家护卫越来越近的声音，黑衣人和君言都皱起了眉头，小书却是心中大喜，还有一线生机。哪有什么生机，小书毕竟年轻，看见的是希望，而黑衣人和君言看见的是丧钟已响，生死转瞬之间。
黑衣人看着小书，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反握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小书杀过来，小书那是如肉在刀俎之下，丝毫反抗也来不及也没有用。
小书连闭眼的机会都没有，匕首就到了跟前，小书和一一怕是只能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一声匕首切入身体的刺啦声传来，小书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感受到疼痛，却感受到了生命消逝的死亡气息。
小书的眼睛中投影出了难以置信的一幕，那匕首扎在了君言的胸膛上。原来这匕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君言！小书不过是个让君言露出破绽的机会罢了。君言以最后的力量来救人，那肯定是破绽百出，黑衣人只需轻松一击，便可取其性命。黑衣人何必要正面与君言搏斗，困兽尚且留有拼死之勇，那样不是得不偿失。
一切都在黑衣人的算计之中，他没有回头，向着书房的门外走去。小书也管不得黑衣人，赶紧跑上前扶起倒地的君言，替他查看伤势，君言说不出话，但用眼神示意不必，他知道自己的伤势，一切都是徒劳。小书扶着他，希望给他最后的依靠。君言苦涩的一笑，看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
黑衣人仿佛感受到了君言的眼神，他停下脚步，并未转身，说道：“你知道，这只是开始。”
君言脸上的笑更苦了，他看着黑衣人还是说不出话。黑衣人说完便打开房门，迅速消失在视野之中，向黑暗里遁去。
小书扶着君言，眼中流出了泪水。之前的一切此刻他都不想与君言计较了，他什么也不想知道了。这是小书第一次直面死亡，自己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条小命有多么重要。可是自己活着，因为别人的死亡而活着，也许黑衣人根本没想伤害自己，但是君言却是因为救自己而死，他脱不了干系，欠下了就是欠下了，却是还也还不清了。
君家的护卫终于到场了，可是终究是太迟了。他们只能看见小书抱着君言，两个人满身是血，小书哭得像一个泪人儿，君言奄奄一息。
君乐和管家也到了，两个人如遭雷霆重击。管家老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直磕得脸上满是血与泪都不停，嘴里都是道歉与自责，没人敢上前拦着他。
君乐一脸难以置信地一步步向着君言走去，每一步都仿若在他的心中扎上一刀，他没有哭也不说话，但却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