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雪
“老头儿，你这是什么毛病！一会儿只言片语的，一会儿唠唠叨叨的，咱能不能挑重点的说！你也没到糊涂的年纪啊！是伤势未愈，脑子有些不好使了，还是你不想管饭了？”一一装模作样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打断了君言的叙述。
雨晴是前半生上天给他君言的最大的礼物，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自己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现在雨晴早已不在自己的身边，君乐有多少年纪，她就离开了多少时间。雨晴是君言心中最想回忆也最不愿回忆的温柔，那温柔毕竟走了，每回忆一次都仿若一遍遍自己在对自己实施剜心之刑，那感觉比死还痛苦。以前不敢提，就连君乐问起他，君言也只是打发罢了。如今面对一一，君言不得不说，很多很多原因，君言必须告诉一一。逃避的时间长了，再陷回去那肯定是无法自拔。
君言堪堪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被打断话语的他其实没听全一一所有的牢骚话，不过也只是没有听到一一最开始的那句不敬的话语。君言怅然若失，随即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毕竟是君家家主，心中自有衡量。他看着一一平静的回复道：“那咱们就长话短说吧。”
一一说饿那其实是说着玩的，最主要的是因为现在快到戌时了，他要和小书换身体了。而且看着这君言的叙述，怕是陷入什么深埋于心中的回忆里去了，那哪能任由他深陷，不为君言考虑，一一还要考虑下自己。这样下去，那不得扯到半夜还扯不完，他可不想陪君言在这儿耗着。听得越多，说明事儿越大，知道得多可不是一件好事儿！那自己得赶紧开溜啊，这事儿不管与自己那个便宜师傅有没有关系，一一都不想管了，师傅他自己隐于暗中，神龙见首不见尾都不足以形容他，一一和小书就这么暴露在棋局之中，得乘着不是完全被操纵之前，越快撤出越好。一一和小书俩管好自己都管不住，无咎城的事儿，管不得，管不得。
一一还在想着，意识就退出了身体，小书的意识瞬间接了上去。一一道了声注意，不再言语，但他心里在盘算着，自己得赶紧想出一条溜之大吉而又无后顾之忧的计策出来。
小书知道一一的心意，也不打扰一一。他冲着君言抱拳，以示歉意，回道：“在下先前实在是心急口快，还望您不要见怪。这时间着实不早了，咱们就长话短说吧，您请。”
君言用一种看穿了的眼光扫了小书一眼，不过他没打算深究。君言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道：“又经历了一些事儿之后，雨晴最终和我在一起了，之后便是婚娶与生子。”
君言顿了顿，这几句言简意赅，但是可想而知那是段令所有人艳羡的说不尽的时光。
君言叹了口气，这是小书和一一第一次看到他叹气。君言已经完全不像进屋时小书他们看到的那般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了。这口气叹得君言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叹得他的人生仿佛轰然崩塌，他的身体开始有所下滑，身形变得渐渐佝偻。
小书快步上前赶紧扶住他，君言这才稳住身形。他冲着小书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小书也不强求，拍了拍君言的胳膊，希望他能振作，然后便往后退去站好，等着君言什么时候恢复好心态，什么时候再接上刚才的话题。
一一的思索被小书的动作打断，他好奇道：“这书上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怕是如此吧！”
小书在心中表示大概如此。一一又好奇道：“你说这爱情当真如此让人神伤？”
小书这下可被难倒了，想了一会儿，回道：“我也不知道啊！咱们这么大，走过这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人，说起来也算是有些阅历。但是这玩意儿，咱还真没碰到过，看他这样子，我反正是不想碰。”
一一赶紧接道：“我也不想碰，你可别说一套做一套！不然到时候这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多么有损我的形象。我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一一煞有其事的样子，小书没好气的回道：“你别和我窝里横，咱们谁也别说谁。彼此彼此！”
一一那是最受不得小书和他斗嘴，不假思索的问道：“我看你就有问题。你说，你是不是看上盛家的那个小丫头了？你瞅瞅你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
那小书也是，谁说他都行，唯独一一不行。这番调笑，小书怎么能忍得了，斥道：“胡说，我对谁不是那番样子。再说了，你惹的祸哪次不是我来替你背黑锅！我还奇怪呢，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去惹盛千金，这无咎城的人多了去了。”
“打住，打住。你这话说的不对！我拢共才遇见过几个人，这些人中谁我没得罪过，只不过是她盛千金每次出现的时机凑巧罢了！”一一抓住漏洞就要反扑，赶紧打断小书。
小书那就气更不打一处来了，回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都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却还是不肯收敛，我看你就是一个无赖。”
一一是无理取闹，但他硬要是强撑。眼看着小书那是越斗越勇，一一也非要和小书争个高下。正待一一开口，君言打断了一一和小书在心中的交流，他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说道:“咱们接着说。”
一一和小书的插曲瞬间结束，一一赶紧沉默，静下心来继续想着计策。小书也平复了一下心情，装作没有任何事发生的样子做出洗耳恭听的动作。
君言看小书准备好了，强压着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那段时间，不止我和雨晴的关系在变化。凌昰和我们三人的的关系也在变化，我知道他也喜欢雨晴，只是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凌昰虽然把心中的事儿压了下去，人却变得比以前暴躁了不少。雨晴最终成为了我的妻，和我在一起。凌昰也找到了一个好姑娘，还先我一步生子。然而无咎城日新月异，一天比一天进步，我手上的公务渐渐比之前更加繁重。有好些日子，我都不能陪在雨晴身边，雨晴只得替我掌管君家，有时还要替我处理手上的事儿，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雨晴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差，这些我都看见眼里，可是我没有办法。无期和我说过这个问题，我也和雨晴解释过，雨晴也能理解。但是凌昰忍不了，他开始经常借公事来找我喝酒，本就是直言的性子，喝的多了，更加不能收敛，凌昰便和我经常争吵，说我没有照顾好雨晴，早知道就不该同意让雨晴来君家。每一次都不欢而散。”
君言又叹了一口气，这次他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波动，他已经能克制自己。
君言接着说道：“之后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你不是无咎城人，可能不知道。那件事儿直接改变了我们仨的人生，我失去了雨晴，只留下乐儿在我身边。我也失去了与凌昰的友情，我们不再是朋友。而凌昰呢，他失去的更多，他最爱的和最爱他的女人都在这场事故中离他而去，他虽有一双子女，但是他比我要痛苦的多。”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冬天，我没有拉住即将待产的雨晴去无咎城外还愿。凌昰的夫人与雨晴交好，早早便知，她也知道雨晴的性子，肯定是不放心。她一年前为凌昰产下一对龙凤胎，看着雨晴与自己之前差不多的样子，估计雨晴也是对双胞胎。那种痛苦和危险她都知道，她便知会了凌昰一声，便陪着雨晴一起去还愿。天有不测风云，在回来的路上，君乐出生了，雨晴陷入昏迷。君家和凌家的护卫同时派出一个回来报告消息。我和凌昰赶紧招呼人手，马上出发，前去迎接她们。没想到我们到了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火焰，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那火仍是生生不息。遍地的血污，遍地的尸体，遍地的焦味，仿若人间炼狱。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推测出发生了什么，雨晴她们遭到了袭击，敌人不明，但却是毫不留情，斩早除根。我和凌昰当时就红了眼，四处搜寻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没过一会儿，我们双双找到了自己的夫人，我们只能从饰物来分辨出她们俩，她们抱在一起，蜷缩着分都分不开。可想而知她们走的有多害怕有多痛苦，凌昰失去了理智，抱着她们久久不动，眼泪也是久久不止。我比他好不了多少，但是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因为我没有看到我孩子的尸骨，就算他再小，也不可能了无痕迹，我发了疯的找，直到一个陪着雨晴她们还愿，守护她们的手下奄奄一息的归来向我报告，我的孩子还活着，还有几个下属正在与敌人争斗，我顾不得许多了，依着他指着的方向，便往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