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杀人灭口(上)

话音将将落尽,阡陌周身的魔气越发浓烈起来,引来了这天上地下,万千怨煞孤魂。

画无骨眉宇一皱。

这是每一个魔族中人都可施展的秘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获得超乎天地的力量,与天地立下契约,达到他心中所想;可生命燃烧殆尽,施展秘术之人也将消散于天地之间,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阡陌突然笑了,一声一声回荡在天际,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与画无骨同归于尽,细细想来,许是因为她吧。既然画无骨能残忍屠杀半个魔域,那他留在她身边,便是个天大的祸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取了君拂的命。

他不容许。

却笑得愈发癫狂,笑声经久不息,传入画无骨耳朵里;传入魔域各个角落;传去了幽冥河底,激起了涟漪。

突兀地,画无骨胸口一疼,松了手,一下子单膝跪去地上,眼前开始发昏。天力不可违,这他是知道的。阡陌借天道之力取他性命,秘术之力,已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阡陌,你当真就那么恨我,要用如此凶恶的术法与我同归于尽?”

强大的气流慢慢将二人围了起来,在外层形成结界,从里边看不见外边,从外边更望不见里边。

阡陌低着头,笑声戛然而止,只有空灵山谷里的回声。他抬步朝画无骨走去,一步一步,就像踩在了他自己的心里:“说恨也恨,说不恨,也不恨。可能,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你死而已。”

画无骨勉强裂开嘴角一笑,秘术之力从一开始落在他身上时就很强烈,随着时间一丝丝流逝,才过了多久,却让他觉得生不如死。但莫名其妙的,他问:“你爱她吗?”

阡陌顿了顿:“她是我娘。”

他又是一笑:“是啊,她是你娘。”勉强站直了身,他又问:“若她不是你娘,你爱她吗?”

气氛瞬间静了下来,二人面对面站立,大眼瞪小眼的。许久,他才答道:“爱。”

一个字,多么简单。

画无骨闻之仰首一声自嘲,连一个三万岁的孝子都能明了自己的心,枉他活了数十亿年,看尽沧海桑田,到头来,竟不知什么是爱。可如今,他快死了,爱或者不爱已经不用再去深究,毕竟他心里清楚,命尽术成,若是没有浮魔珠,他与阡陌,必死无疑。

他累了,强撑着身子站着,语气里尽显虚弱:“你爱上了一个傻女人。”

“傻女人?”

“被我骗了那么久,却还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一声声叫我夫君。这不是傻是什么?”

阡陌皱眉:“骗她?何出此言?”

画无骨不说,也就在此时,结界猛的一震,竟出现了裂痕。还不等他们二人反应过来,结界破碎,气流消散,一袭暗红的袍子映入他们的眼帘。

君拂不紧不慢的收起浮魔珠,冷艳的眸子,脸色沉得可怕。

……

入了深夜。

君拂坐在床沿,透过窗户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没了星光,没了明月,显得分外暗淡。脑海里,又总是浮出画无骨那张脸,她的心,一下子纠结了。

“白色的彼岸花不会再生长在这一方土地上了。”阡陌惋惜的说。也不知是何时进来的,径直走向床沿,给君拂披上披风:“夜里凉,多穿点好,免得染了风寒。”

君拂一怔,回过神来,见来人是谁,秀眉微微皱起,站起身,披风落地:“白日里本主不是说得很清楚,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能踏出枯魔链半步!怎么?现在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娘,陌儿错了嘛。”阡陌赶紧挽上她的臂弯,像以往一样柔声认错,可这次,似乎不那么起作用了。

白日里,君拂破了结界后,什么也不曾说,只是命人送走了画无骨,将他带回了魔宫,布下枯魔阵,禁了他的足。阡陌以为她至少会解释一下这浮魔珠为何会在她那里,毕竟自盘古离世后,浮魔珠便是一直没有踪迹,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提过半字。

“娘,”他又叫了一声,君拂也不说软了心,扭过头去,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阡陌见没什么作用,丧了气,屈膝跪了下去:“昔日,不管陌儿犯了什么错,娘都不会生这么大的气,可这次,陌儿明明没有犯错,娘却不知发什么火。”语气里,颇有些不甘心的意味。

不料君拂闻言,拂袖一巴掌甩去了他的脸,努道:“没犯错?本君养你三万年,到头来你竟如此不惜命,现在还口口声声来与我说没犯错?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我本来就没有。”

“还敢还嘴!”说着,君拂心念一动,手中立刻显出一截木棍来,重重的打去他身上。

阡陌疼得一声闷哼,嘴上还是反驳道:“陌儿明明没有犯错,娘为何打我?娘说我不惜命,又可知我为何要与画无骨同归于尽?娘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只知胡乱发火。”

“你……”

“是画无骨杀人,是画无骨放火,魔族大半子民尽数命丧他手,娘可曾怀疑过他?”

君拂抬起的手突然顿在了半空中。她又何尝不曾怀疑过,可这么多年的夫妻情意,她不信可以作假。

末了,阡陌才软下了语气,低垂着头,接着说:“枯魔阵里的枯魔链是我自己解开的,与他人无关。陌儿只是担心娘才出来,我这就回去。娘好好想想吧。”说完,叩了一首,转身大步离去。

门板随着门轴旋转,缓缓合了起来。

阡陌抬眸望了望屋内,一转身,猛地想起了白日里,画无骨说的那句话。

被我骗了那么久……

此话怎讲?

他听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画无骨骗了君拂很久。那是有多久?又是骗她何事?

脑子里一下乱作一团。耳边似乎还回绕着大火烧焦皮肉的声音,一声声惨叫,惹得他心里发毛。他忽而明白了,许是那画无骨从一开始接近君拂,便是个局,为的,只是屠杀整个魔域,让魔族在三族之中不复存在。若真是这样,那画无骨是该有多么可怕!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猜测,深深皱起了眉,回过头去,神情复杂的看着屋内,烛光闪烁,在黑夜里让他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该死!”

如此咒骂一声。阡陌想告诉她,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在门外立了许久,终是心念一起,掐诀腾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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