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子反目

三万年后。

百柳谷。

清风徐徐吹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吹起了垂下的柳条。阡陌半躺在横斜的枝杈上,一身墨蓝的袍子顺势垂下,风吹过,都没吹起他的衣摆,风过了,却“无风起浪”,将那衣摆掀了起来。

他不由得睁开了眼帘,血腥味越来越重,不远处,还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这里是人族深山老林里隐匿的山谷,与世隔绝,更被设下了结界。阡陌不解:不知是哪几个不长眼的误闯了这里,扰了他的清静。一翻身,在地上站定。

“何人在那里?”阡陌这样问了一句,良久,都未有人答话,周遭倒是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只羽箭迎面飞来,他侧身躲了过去,冷不防又是一箭,一箭又一箭,似是没完没了一般,阡陌心中不顺,掐起一诀,结完手印,空中便似着了火,凡是近他身旁的羽箭,尽数化为灰烬。

恰在此时,前边柳叶密集的地方灵力波动的厉害,隐隐约约的,掺杂着一些打斗声。

阡陌闻声而去,只见一群身着银甲的人,士兵模样,正将一黑衣女子围在中间,打作一团。他皱眉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像极了君拂,可细细看来,又没有君拂的那种感觉。

要帮吗?

阡陌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画无骨外出办事,君拂又去了复瑶池,他自己在这空荡荡的谷中已经无聊了七八日了,不如来壶小酒,坐在一旁看看戏,也算是消遣,可君拂临行前却又嘱咐他,让他守好这里,不可让人糟蹋了,如今整个谷中弥漫着令人恶心的血味,他们一群人打打杀杀的,砍坏了那百年的杨柳该如何是好?左右不是个办法。心念一动,提剑去那打斗中掺上一脚。

刀剑相向,因阡陌的参与,周遭灵力波动得更为剧烈。

那黑衣女子一怔,奇怪于阡陌身上的气息:是神么?是的。可为何他的元神又散发着强大的魔气?她不解,头脑昏昏沉沉,容不得她再分出其他心思。

一番折腾过后,身着银甲的人已经被斩杀殆尽。

黑衣女子脚下一个踉跄,长剑撑地,单膝跪了下去。

“他们都是什么人,对你下如此狠手?莫不是你拿了他们什么贵重的东西?”阡陌打量着自己手腕上缓缓愈合的伤口,这样问道。

许久,那女子才说:“他们是神族。”

“神族?你是魔族中人?”

“恕不相告。”顿了一下,她费力的从地上站起,一拱手,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日,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可凭此羽寻我,告辞。”话音落尽,一片羽毛落入阡陌的手心,白色的,像雪一样,很是好看,而送羽之人,已然隐匿在虚空之中。

阡陌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是复瑶池,那定是去寻君拂的了。

会魔族功法,又被神族追杀,现在又不远万里从魔域来这百柳谷寻魔君君拂,这能说明什么?阡陌并不傻,他心中明了,定是魔域出了事才会这般冒险闯入人族领域,所以不敢耽搁,飞身往魔域赶去。

再说魔族境内,大火蔓延万里,所烧到之处,均是惨叫连连,在倾刻之间化为灰烬,一片残垣断壁,血流成河。

无数身着银甲的铁骑踏碎被烧焦的骸骨,带头的,却是一袭白衣胜雪,一双琥珀色的凤眼,映下了熊熊烈火。

“父亲!”阡陌突然挡在了路口。他难以置信,年幼时处处开满白色彼岸花的地方,如今竟被天火焚遍,天空一片昏暗,大地一片焦黑。

画无骨抬首,不以为意,淡淡的问:“阿拂从复瑶池回来了?”

“你还顾及这个吗?若娘看到这一切,她会怎么想?”

“我这么做自有我的理由,她会理解的。”

阡陌怒极反笑:“理解?你要她怎么理解,这是她一手打下的江山,却被你如此糟践,她该如何理解?”

画无骨挑眉反问:“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理解?”

“呵,至少我比你了解她更在乎什么!”

此话一出,便无人再说话,画无骨沉下了脸色。他听这话的意思,怕是他身为她的夫君,还不如他这个捡来的儿子了解自己的妻子,心中的一股怒火,莫名燃了起来。

“看来我这个丈夫不负责任,不如让给你好了。”

“口出狂言!”如此一声怒吼,阡陌心念一动,怨焚冥天二剑出手,直往画无骨身上砍去,一来一往,一砍一挡,几个来回之后,还是未伤到画无骨半分。

阡陌大怒,横剑猛力一挥,喝道:“还手啊!你倒是还手啊!”

画无骨竖剑挡下,剑刃与剑刃相碰,划出了火花:“我若还手,恐怕你会命丧黄泉。”

“可笑,我若死了,娘饶不了你!”一句话,掀起了画无骨怒浪滔天。

他讥笑着反问:“饶不了我?”话音才落,便一声冷笑,轻声怒道:“我倒要看看,在她心里,你有多重要!”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那么生气,他只知道,君拂是他的;君拂只能在乎他;君拂心里,只能有他一人。

于是轻轻一拂袖,先天罡风刮起,吹得阡陌的元神颤了颤,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在画无骨面前是那么的渺小,他都懊悔,这三万年里不曾好好学习武功和法术,到头来被他如此欺压。

“今日你若杀不了我,他日,我定让你死无全尸!”勉强撑起结界,在风中稳住了身形。阡陌举剑而上,二人又重新打作一团。

画无骨心知肚明,阡陌是天地之子,即使还未完全成长,实力也不可小觑,可终究是他高他一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阡陌便已被反手制住,他争了一下,那个美其称曰“父亲”的,似乎并没有想要松开他的念头。

曾经,他们是在月夜里举杯论酒的父子,昔日的种种就如同初开的泉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他的心,寒了。虎毒不食子,今日他竟要在此取了他的性命。

“画无骨,算我阡陌这万年来看错你了,今日你强于我,我认了,但你记住,生,我定让你亡;死,我定让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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