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论
正月十五,主君设宴为魏远楚颜二位将军接风洗尘,二人刚从江陵撤军回来,劳苦功高,席间池水扬亲自敬酒,二将受宠若惊心怀感激。因两位将军曾在前将军姬满手下效命过,所以姬璃雪也要上前敬酒以表敬意。
“二位将军年岁还要在远方镇守,真是辛苦了!”姬璃雪将酒盏高高举起一饮而尽,魏楚二将见她过来早早的离座站起身。
“元帅说的哪里话,若不是元帅领兵有方,尽早破了江陵城池,恐怕此刻全军都要在西伐境内过年咯!”魏远将军说完也饮了杯中酒。
“魏将军说的是,现下江陵成了池阳领土,城内百姓竟没有怨声还在心心念念着元帅的好呢,说是如果元帅不进城,全城百姓都得挨饿不得食。”楚颜也跟着应和。
两个老将军自愿守城,毫无怨言,还对自己如此夸赞,姬璃雪听了觉得有些羞愧,正欲说些谦虚的话掩过此刻锋芒,却听身后有人幽幽的开口了,“恐怕,有些言过其实吧…”
三人也都没想到,席间喧闹,这人的声音不大,在主位的池水扬肯定是听不到,不过坐在附近的人似乎都听得真切,只是没有人动声色。三个人顺声音看过去,正是司徒阮沅。
“阮司徒,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将心机不多,魏远老将六十有余,不怕得罪谁,他听人似是在讽刺姬璃雪马上急了,要说在西伐的时候,姬璃雪可是全军之师,众人的信仰,一个没有打过仗的文臣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乱说,他能忍?
阮沅不慌不忙,面带微笑将酒杯往前一送,刚好碰到魏远的杯子,魏远虽然面上还有些愠色,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杯子都碰上来了还是要喝的,但给足面子之后他尚在等着阮沅的解释,直盯盯的看着他。
“适才魏将军说姬将军受到江陵百姓的爱戴,试问家国都被入侵,有谁会对侵略者感恩戴德?”阮沅依然面带微笑,说的云淡风轻。“恐怕西伐江山早就如风烛残年般岌岌可危,已不得了民心。”意思是西伐气数将尽,这时候谁去都是收割,姬璃雪的功绩被夸大了。
“姬将军带大兵进城之后,将解翊狂掳的粮食分给百姓,百姓得活感恩将军,那西伐气数将近,也是因为遇见姬将军这样的敌国江陵才迅速土崩瓦解,阮司徒这么说,怕是有藐视将军之嫌吧…”楚颜与魏远二人同仇敌忾,武将与文臣的积怨不是一时而起。先帝在位时,重文轻武,池水扬继位以后,又适逢北伐远征,对武将自是较之文臣更亲近一些。
“本官并未有任何藐视之意,陛下御驾亲征西伐,率大军百万,所到之处敌军恐早已欲望风弃戈,姬将军曾经征西伐数载,皆无功而返,此去却是立了大功…”阮沅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未知二位将军放主君之功绩于何处啊?”
“你…”魏远瞪圆了眼睛,本想以礼相待,没想到这人却是来找茬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只是他却偏偏提到主君的功绩,若是自己与他争辩,则若自己未曾将主君的功绩放在眼里,若是不与他争辩,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姬璃雪看着二位将军表情已经不善,此时池水扬已经开始往这边瞧,她不想因为旁人对自己的一点非议而让原本其乐融融的厅堂气氛紧张,所以只能暂且隐忍,她一摆手向三人道:“古训道,文死谏武死战,西伐一争,乃是陛下御驾亲征,带兵有方,姬璃雪一介武夫不敢居功自傲。”
阮沅听完一副`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自知之明`的样子,笑容已经明显不似刚才一般。再稍稍举了一下酒盏,转身回坐。姬璃雪再回看两个老将,面上也已经颇有怒色。
“二位将军不必放在心上,我自不与他争辩,他只在朝中听消息,必然不知前线你我是何等拼杀惨烈。”姬璃雪又掩口小声说道,“与他争辩,岂不是让人以为你我跟个酸腐文人计较!”
二人听了渐渐平了心态,觉得姬璃雪说的有理,狗咬你总不能咬回去,魏远继而说道:“自己寸功未立,只在朝堂上玩弄权舌,看别人立功只能眼红加以明朝暗讽,若不是看在今日元帅有意息事宁人,我必与之理论到底!”
姬璃雪点头称是,再敬之后转回自己的位置。
这阮沅原本举孝廉入仕,从布库做起,倒也兢兢业业,奉公值守,此人对机会把握的十分准确,每每觐见或得召见,必会在先帝面前装出忧国忧民的样子,加上自身读过书,说起史文前鉴一套一套的,先帝耳根子软,觉得他不贪公禄,深得帝心,一步步提升到从二品,最后成为一方司徒。
阮沅掌管过库布,对一方物资的调韧进贡都非常了解清楚,此前菜有年被查,阮沅积极配合调查,落井下石速度可谓之极快。
二将不知为何阮沅此刻过来找茬,阮沅以前虽然也让人看不惯,在朝堂上装腔作势,很讨厌,但与武将的交集并不多,况且二将常年征战在外,对边陲战争之外的朝堂之事关注甚少。姬璃雪心中明白,下月初一便是秀女大选的日子,这阮司徒膝下有一女,此次也将作为秀女参选。也许此次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或许是过来表明自己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