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思

岁末已过，清冷的皇宫也正在慢慢恢复着生气，本是江南没有那北国的肃寒，这会儿宫后苑的白梅也谢了，飘落了满地，还有些洋洋洒洒的飞了很远，落到御池湖心，远远便能闻得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清馨。

本来这后宫并不是姬璃雪喜欢的地方，偌大却没有什么人气，空荡荡的让人只觉得荒凉。但此刻竟然也为丝丝清香而醉心，若是到了夏天，这里应该是很美的吧！

“下月初一就是秀女进宫甄选的日子了？”姬璃雪与母亲在别院暖阁中饮茶，姬夫人穿着胭脂色棉锦服，边角缀着金丝，发髻上只别了只碧玉的簪子。姬璃雪也是刚刚从太后处退了来，身上穿着闺阁中女子常着的清雅缎服裙装，绾着回心髻，髻上捻着俏枝宫花，耳鬓处微微鬓发掩住耳朵。

“是啊！娘，你还记得，今天外地的已经进了运都，下月初一就在长春阁开选。”姬璃雪与母亲对坐，不时从头上扯下配饰来，还嫌弃的摇摇头放在阁中小案上。

姬夫人看她这样子，不觉表情严肃了些，“你呀Ｃ好的装饰，摘下来做什么？一点都没有女儿的样子。”说着将首饰递给一旁侍茶的施奕，头微微扬了扬，施奕会意，将饰品接过去回避了。

姬璃雪在母亲面前，自是不避讳，“这些东西赘的我头沉，女儿家还真幸苦，从早到晚都要戴着几斤重的东西，恐怕只有睡觉时才是最轻松安心的。”

姬夫人摇摇头，从她出生到现在，也没正经像女孩一样打扮过，当然对这些东西还不习惯，想训斥她几句，却又觉得从小苦了她，她爹拿她当儿子养，早早的上战场，带兵。到现在才要求她像个女孩子…总觉得有些愧对于她，“不论怎么样，你终究也是女儿家，娘知道你还不习惯做个女孩儿，悠闲自在的生活，可以慢慢改，但在太后面前，千万不能说这些话，也不能做这么失礼的事。”

“娘~这个我知道，我在太后面前特别乖，一点都没给娘您丢人。”姬璃雪双手覆上母亲的手，轻轻拍了拍，似在让她安心。姬夫人听她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她丢不丢人倒是小事，她希望女儿能活出自我，而并不是一味为她考虑，为姬家考虑。

“后宫中没有皇后，选妃自应当是太后把关，既然太后让你陪选，你也要拿出大度来，虽然你自是内定要进宫的，但切不能让太后觉得你不能容人。”姬夫人也知道此前主君与太后的约法三章。

“女儿知道，太后信我，我自是感激，这个娘你就别操心了！”姬璃雪似乎不想和她娘多谈这个话题。

“雪儿啊，你何不趁此机会就进了宫来，也名正言顺，太后也没少跟我说你的事，不知道你迟迟推脱到底是何意？娘早就说过，你是女儿身，你爹爹已经逝去，你去坚守姬家军和你爹的遗志又会有什么结果？”姬夫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眉尖已经出现了微微怒色。

姬璃雪不敢怠慢，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坚守到底对不对。战争让她坚定，使她没有时间去考虑更多的情绪，在干冷的甚至空气中都充斥着尘埃的北疆，她只想着拿起武器对敌，千方百计突破敌营，如何能让将士们吃饱穿暖，尽量少些伤亡。可是胜利归来之后，她却一直都在迷惘。

“娘你别急，别生气，女儿的心思也只有娘最懂！”姬璃雪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对母亲说，一来宫中毕竟人多嘴杂，万一有旁人耳目，二来这些朝堂上的事让她知道，她又会默默在心里担忧。但又不能对她说谎，只能避重就轻，“娘，您知道，姬家军不同一般禁卫，基本上都是北疆的将士，至始至终都是以我姬家为主，若轻易换了主帅唯恐军心不稳，虽然现在尚无战事，也要重新整编慢慢交给皇家分配。”

“这些事就全系在你一个女儿身上？”姬夫人神色有些黯然，本来的疑问语气由于慢慢的神伤倒像是一句叹息。

姬璃雪不想看着娘难过的样子，她蹲下身轻轻伏在母亲腿上，仰着头说：“娘，池阳，从来没有把姬璃雪当作女儿，女儿只在娘的身旁是女儿，但在朝堂上，我是将军！我不比任何男儿差，关于女儿以后的人生，我自己想的很仔细，很明白，该放下的时候，我自会放下！”

姬璃雪手紧紧的握着娘亲，似乎在表明自己的决定，也在让她放心。

姬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担心也可能对女儿造成心理负担，所以想换个话题，“娘，想过些日子回府去住！总在宫中也不太合适，何况府中现在情况稳定，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后宫虽大，但若是姬璃雪入了宫，自己再留在此处恐怕多有不便。

姬璃雪一惊，此刻怎么能让母亲回府？这时可不像她刚回来时，她已经调查过姬家世仇，有人跟北轩有往来，且用意不明，此时不能说安全，况且她府上前些日子冷寒才抓了个盯梢的，保不齐谁有杀心，若是趁自己不在混进府去吓着母亲该怎么办？“娘，回府的事还是等等！现在府上还有些混乱，而且…”

“怎么？不想每天都看见娘吗？混乱有什么要紧？偌大一个将军府，青岚一个人肯定管不过来，你整日忙着军队的事，必是也没时间料理家事，娘回去了也好整顿一番，就这么定了，明日我便去与太后说。”姬夫人看似去意已定。

将军府才是娘的家，在这皇宫，恐怕她也不安心，姬璃雪心里想着，若是娘执意现在回去，那就在府内外加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