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花家儿女初长成(六)
怀着不安的心情过了两日,外头新年热闹的气氛还未退去,夜晚依旧可以听见烟火绽放的声音。
一早,却见爹、二夫人还有文韬正往院里走来,爹怒容满面,二夫人则是一副焦灼的模样,倒是文韬,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淡定地尾随着。
虽只长文略几日,可比起文略,文韬这个弟弟却内敛得多,沉稳得多,心思也深得多。
不过,大清早爹来做什么,他可是从不屑于踏进这里的。
居于礼数,我还是迎了出去,一一见礼,文韬淡淡地叫了声“姐姐”。
待他们落座后,我才开口问:“爹,二娘,今日忽然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文略去哪里了?”我话音刚落,爹便不耐烦地问,看得出他压抑着火气。
“嗯?”我诧异地抬起头,文略?文略不在府上吗?
“别装傻了,文略去哪里了,你快说啊!”二夫人有些咬牙切齿,脸色煞是难看。
我疑惑地将目光投向文韬,文韬随即开口解释,“弟弟前夜留书出走了,这两日爹和我寻遍了京城都未见他的行踪,我们担心弟弟的安危,寻思弟弟向来和姐姐交好,特来问问姐姐是否知道弟弟的下落。”
“什么?文略留书出走?”我惊异地反问道。
还是在前夜?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怪不得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原来文略不见了!
我轻轻呼气,前后联想了一番,突然有些明白了,那天,文略明里是到我这儿寻清净,实际上是来告别的!他肯定是早早的就打算好了!
怪不得他那天情绪不对,说话也怪怪的。
可是他能去哪里呢?这个文略,越来越胆大了。
“怎么,姐姐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要不是你们说,我还蒙在鼓里呢。”在这个偏院里,出又出不去,我能知道什么事啊,知道的东西也都是文略和若瑶说的,这两日若瑶未曾来过,文略失踪,下人的嘴巴又被管的紧,自然没人告知了。
爹阴沉着脸,冷冷地说:“他年夜饭都没吃完,就和二皇子来找你,第二天夜里就失踪了,难道你会不知情?”
“爹,我真的不知道!”我加重语气回道,文略失踪,我心里也着急啊。他是我的弟弟不说,就凭他那般照顾于我,那般与我亲近,我自是担心他,在意他的。
爹一时气结,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直晃荡,惊得我不禁微颤。
“千容魅,你非要和我作对是不是?”爹忽地朝我大吼道,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将我烧噬。
我的心却在听到“千容魅”三个字的时候,碎了,我能听到心破碎的声音。原来,他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是自己的女儿,从来没有!
花容魅?千容魅?一字之别,意义却截然不同!在心里,我还从未否认过,我是他花延傲的女儿!可是,他却把我否决了,清清楚楚告诉我一个事实,我是千容魅,我是千家的血脉,和他花家毫无干系!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将我软禁在这偏院一十五年?为何不放我走?
“千容魅?”我苦笑着,嘲讽着,“爹,您叫得好生顺口啊!”
爹身子微僵,嘴角抽搐,死死地盯着我,“你……”
“爹信也好,不信也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试着让自己冷静,平复情绪,强忍着心里的酸楚。
我还是做不到像娘亲那般淡定自持,处事不惊。我依旧在乎很多东西,在乎别人的眼光,在乎我是否拥有应该有的东西,比如亲情。
一阵冷风吹来,钻进衣领,我拢了拢衣襟,却未绝有一丝暖意,反而更冷了。
我感觉到爹的目光如刃,正直直地对着我。
立在一旁的二娘变了脸色,嘤嘤啼啼地开始吵闹,“老爷,您看看,看看啊,她连您都不放在眼里!文略一向乖巧,要不是她在后面嚼舌根子,文略怎么会和臣妾怄气,又怎么会离家出走,分明就是她在使坏!老爷,您可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一定要把文略找回来啊!不然臣妾也不想活了……”
爹听了二娘的话,脸色更差了,这一刻,他应该恨不得想掐死我吧。
气氛沉默了许久,我预料中的暴风雨却并未来临,却听爹一声沉重的叹息,有些无奈,嘶哑着声音道:“文略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
他突然软下的语气让我有些不适应,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他也从未给过我好脸色,现下为何转变的这么快?
就因为担心文略,宁愿放下身份来求我?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花相国!
我也不想和他耗着,平了平气息,微微点头,“没有。他如果早就决定出走,又怎会轻易告诉旁人呢?更何况,若是我知道他有这个打算,肯定不会让他走的。”
爹怀疑地看着我,灼人的目光隐隐生寒,许是看我的样子不像撒谎,终于拂袖而去。
这次,他倒是走得干脆。
临走前,二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暗暗好笑,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狠我,我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深宅大院,人心难测,所言非虚。
爹刚走,文韬就很快跟上,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没有什么想要于我解释的,嘴风还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