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妖女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穿过人群的喧嚣破空而来。
“求求你们,放了我女儿吧,求求你们了。”一个年老的老汉跪在地上哀求着,花白的胡须,枯槁的皮肤,被风霜摧残的佝偻的脊背,无不显示着他的贫穷落魄之窘境。他的身侧有一个二胡,琴弦已经断了,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人的尸体一般横陈在路面,破败如垃圾。
他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耀武扬威的一群人,不断地卑微的磕着头。
那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富家子模样,身着华服锦衣,有模有样的,只是他的脸上挂着盛气凌人的表情,嘴脸咧起的笑容是胜利之后的炫耀以及对弱者的鄙视。在他的身后站着七八个家丁装束的人,其中两个家丁正抓着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那女孩看着不大,莫约十二三岁,模样清秀,眼中含泪地望着自己的老父亲,好不可怜。
“爹,救我。”
“呵!小美人儿,跟了爷,爷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绝对比你在这街头卖艺强,如何?”富家子刘仲礼色眯眯地捏着女孩的尖下巴,指尖在女孩儿嫩滑的皮肤上故意摩挲了一下,惹得女孩儿一阵颤抖。
“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女子吧,求求您了。”女孩儿哭的哽咽。
“爷看上的人,怎能说放就放?今儿无论如何,爷要定你了!”刘仲礼哈哈大笑,凑近女孩,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啧,真香!”
“不要,流氓!流氓!救命啊,救命啊!爹你救救我,救救我!”女孩儿剧烈挣扎着,眼里惊恐的望着刘仲礼,大声呼喊着,希望能够引起好心人的注意来救她。
“哈哈,小美人儿,今儿你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说着,他冲着家队了挥手道,“回府。”
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恶霸欺凌少女的事情,却没人敢走上前去阻止这一幕。
他们都是普通人,而这个恶霸,是京都有名的众纨绔子弟之一,家世显赫,祖辈曾经因为对上祖皇帝有恩,特赐了世袭的侯爵官位。到了他这一辈,直等着他父亲退位,他这个嫡子就能够成为侯爷了。
未来的侯爷,谁敢得罪?
众人纷纷为那弱女子可惜。谁让她命不好,入了蓄爷的眼呢!
“大爷,您放了丫儿吧,她才十二岁呀,大爷!您行行好,行行好吧。”老汉是老来得女,所以宝贝的紧。迫于生计,无奈带着女儿到街头卖艺,没成想被这个富家少爷盯上了。眼看着女儿要被带走了,他跪着要去抱住刘仲礼的腿,却被刘仲礼反身一脚踹中了心窝,身子倒在了地上起不来了。
“烦死了,爷看上你女儿,那是你女儿的福气。你放心,明儿爷就放你女儿回来。”
一边,马车停下了,顾景芜和宝琴也将这件事看了个前因后果。
宝琴心软,对顾景芜道:“姑娘,这父女二人着实可怜,您能不能救救他们?”
“你可知他是谁?”顾景芜指了指刘仲礼的方向。
“他是恶霸啊,强抢民女。”宝琴单纯地说道。
“他是蓄爷,身家世袭,祖辈受宫里的荫庇。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你觉得我如何能够救下那对父女?”顾景芜冷眼望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理智的分析从她嘴里说出来,透着一股残忍冷漠的感觉。
她,不是菩萨。世人皆苦,她如何能一一救下?
“可是,他们真的好可怜!那女子那么小,被带走之后,明天即使回来了,人生估计也被毁了。”宝琴叹息。
“那是她的命。”
马车上,女子半眯着眼睛冷漠地望着窗外的一切,仿佛灵魂早已凌驾于世人,她俯瞰着众生,事不关己。
宝琴被她的语气怔住,望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姑娘……”
她陌生的望着顾景芜,觉得往昔那个纵然有些刁蛮娇纵,但却心地善良的姑娘不知何时不见了。现在的这个姑娘,真的变了。
顾景芜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来她是吓着宝琴了。
罢了,看在宝琴的面子上,就帮他们一回吧!
思索了一下,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宝琴见她突然离开了,回过神来,忙叫道:“姑娘,您去哪儿?”
“帮傻丫头救人去。”顾景芜头也不回地说着,往人群那边走去。
“哎?”宝琴反应了过来,立马跟了上去。姑娘说去救人?哈哈,她就知道,姑娘虽然嘴上冷漠,但心肠还是好的。
两人拨开人群,挤到了中间。刘仲礼此时正要带着女孩儿离开,顾景芜当即嗤笑一声,拦住了他的去路。
“刘少爷,着什么急走啊?”顾景芜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女子,眸含春水,脸如凝脂,一袭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她站在人群前面,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刘仲礼见惯了美人儿,却头一次看呆了。
与这个女子相比,其他女人仿佛瞬间成为了胭脂俗粉。他哪还顾得上自己抢来的那个女孩儿,整个人都魔怔了一般直直望着顾景芜。
“美人儿!”他不觉傻笑出声,又觉得这个称呼太过唐突,咳了两声,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小生姓刘,名仲礼,家父远安侯。”他冲着顾景芜作揖,细长的眉眼风流无限。
前一秒还是地痞恶霸,欺男霸女,下一秒就翩翩公子,倜傥风流。
“你将他们父女二人放了,我就告诉你,如何?”顾景芜笑道,目光若无其事地落在刘仲礼身后的丫儿身上。
刘仲礼头一回遇上个心动的姑娘,姑娘说什么自然是什么,立马命令下人道:“听到没有?还不放人!”
父女二人对顾景芜千恩万谢,携手逃也似的离开了。
刘仲礼笑着道:“这下姑娘可满意?”
“甚好。”顾景芜点头。
“那不知姑娘芳名?家中是做什么的?”
顾景芜打量着他,忽而压低声音,说道:“你走近些,我告诉你。”
刘仲礼可不盼着和歆慕地姑娘近距离接触么,也不多想就按着她的话凑到近前来。
“耳朵竖过来。”
刘仲礼点头,将耳朵对向顾景芜。
异香扑鼻。
忽而,一声低笑,如夜色下悄然绽放的昙花般圣洁却又夹着无限旖旎,穿过刘仲礼的耳朵,带来一阵酥麻。他仿佛喝醉了一般,一时竟找不到东西。
只是,不待他乱想,女子清洌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全身酥麻,没有力气?”
刘仲礼后知后觉,疑惑地看了一眼顾景芜。
彼时,顾景芜已退后了几步,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众人皆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只见原本听话的刘家蓄爷忽然脸色一变,勃然大怒,厉声叱道:“你做了什么?”
“呵,公子先别急着生气呀。”
“你暗算我!”刘仲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吼,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他堂堂远安侯之子,未来的蓄爷,竟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子暗算了?岂有此理!若是传出去,他的颜面往哪儿搁?
“要怪就怪你人傻。”顾景芜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袖。
两人皆不想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所以声音都不大。
“果然是色令智昏,妖女!”刘仲礼瞪她。他太轻敌了,忘记了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眼前这女人,不仅有毒,还冷血,她看他的眼神,凉凉的,像冰刃一样。
顾景芜听了他的话便知道了,这人虽纨绔好色,却也不算没脑子。只不过,脑子还不够!她笑着道:“刘公子,色令智昏也是有前提的。”
“前提?”刘仲礼一愣,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免好奇。
然,接下来顾景芜气死人不偿命似的,恶劣地笑道:“前提是,你得有智呀!”
人傻,还钱多。
“你——”刘仲礼不想和她说话了。
果然是个妖女!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