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夏收忙麦穗少颗粒 背药箱巡回在田野

几位抱着孩子的妇女见了柳玉妹，惊讶的交头接耳，不停的说道，看呀，还来了位小医生。柳玉妹看见妇女们对自己投来的羡慕的眼光，赞美的语言，不禁那颗因被撤职深感沉重的心变得轻松起来。她随着同学们进村，到了分配的住所，这是一间小学教室腾出来临时的住所，没有床，只是在地上铺了厚厚的麦秸。几张大草席放在麦秸之上，大家把从背包离各自把带来的单人床单铺在草席上就算有了睡觉休息的一席之地。

中午饭是面片汤就玉米面窝头，没有青菜，面汤里飘着几片白萝卜。饭后休息了半小时，就由村长带领同学们到田地里参加麦收了。同学们都是第一次出北京城，只在书里知道麦子收割时要用镰刀的，脑海中的麦浪齐胸高，颗粒饱满的麦穗在热风中摇曳。大家站在麦田边惊呆了，干裂的麦田里，稀疏的麦子只到膝盖，麦秸秆细麦穗颗粒少也不饱满。

四十几岁中等身高满脸皱纹面色黝黑的村长说道：“农民是靠天吃饭的，今年又赶上大旱也不用镰刀，同学们就用手拔麦子吧。”

陈兰兰一声令下，同学们各占一垄麦子，开始拔起来。柳玉妹把红十字药箱放在田埂上也站在一垄前弯下腰来，她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纤细的麦秆拔出来，就一把抓住，顺势往上拔，却不想，这麦子还根深蒂固的，结果还是要用尽吃奶的力气，没拔几棵就已是大汗淋漓，无能为力了。

正无可奈何间，忽然，从远处跑来一名一连的学生，见了陈兰兰说道：“陈辅导员，我们排有一名同学手上划了一个大口子，流出了很多血，请您批准卫生员快去跟我给伤员包扎。”

陈兰兰立起身来对柳玉妹说道：“柳玉妹，你就不要拔麦了，赶快去给伤员包扎上口。然后就到各连各排巡回，保证同学们的安全。”

柳玉妹迅速背起红十字药箱，随那位同学去了另一块麦地。敏捷地将受伤的同学用盐水棉球消毒了伤口，随即涂上了红药水，用绷带包扎好。此刻这情景受到一连同学们的羡慕，原来有小学同学分在一连的，见到柳玉妹说道：“柳玉妹，你真牛气，无论在那儿，都与众不同，现在又成了卫生部长啦。”

一连三日的麦收，柳玉妹再也没动过麦子，眼看着娇滴滴的陈茜也在烈日下不紧不慢的用那连手绢袜子都不洗的绵绵纤手拔着麦子，暗想只有自己躲过了这力不从心的重体力劳动。房间里有蚊子跳蚤，搅得同学们劳累了一天睡不好觉，陈兰兰让柳玉妹留在村里给各宿舍里喷杀虫药，晚上到各连排巡回问诊。所到之处受到同学们好奇和羡慕，卫生部长的雅号就此流传到各连排。有的同学直接提问，卫生部长，你的父母是医生吧，不然学校领导不会随便让你一个没有起码的医疗常识的人担任这么重要工作的。

柳玉妹心很虚，每逢问及父母，她就会想到张晶晶，在她心里，只有张晶晶才符合卫生员的条件。她柳玉妹并不想当卫生员，她脑海中憧憬起北京之外的天空，那京城之外还有多大的世界，她多么想把这宇宙看个遍，一个城市就这么千奇百怪，这没有人知道的无限大的宇宙该有多少奇异的风景和动物、植物，世界上真有比人类还高级的智慧生命吗？收音机可以听到见不到人的声音，照片可以再现保留自己当时的容貌，电影可以根据发生过的故事由演员艺术地再现。电灯就是比煤油灯明亮和光感稳定。世界上有多么多神奇的事在不断发生，科学家谈二十一世纪，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遥控器，机器人这足以令她迷醉了。

三天的农村夏收结束回到家中，吴文英见玉妹回来，忙把提前熬好的绿豆粥端到床上的小炕桌上，当着玉妹的面把从那古香古色的瓷罐里舀出两勺绵白糖放在粥里，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糖罐摆到小橱柜上。吴文英不能不珍惜这仅有的两个细瓷罐，她娘家所有的陪嫁，离婚时只剩下两只黄梨木衣箱和这两只瓷罐了。她每每想到出嫁那天足足长及十里地嫁妆，那些细瓷雕花的综罐，盆景，拜匣，红硬木的条案，金银珠宝首饰，都化为乌有。眼下一穷二白的她，只剩下这两箱两罐的古董了。

柳玉妹坐在床上从母亲手里接过那碗绿豆粥，三口并两口一气喝下，感觉又凉又甜的，舒爽极了。吴文英边看着玉妹喝粥，心疼地问道：“农村苦吧，怎么没晒黑？”

柳玉妹说道：“苦是真苦的，不过我还好，只拔了几根麦子，就在村里室内工作，可我们所有的同学脸上都晒破了一层皮呢。”

吴文英说道：“所以说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旧社会人的命分贵贱，党虽是给穷苦老百姓人人平等的政治地位，可城乡差别，还是天地之别。如今又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我若不和你那无业游民的老子离婚，你怎么可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的后代呢。真是万幸啊！”

柳玉妹听了，没有立刻反驳母亲，但这并不表示她同意母亲的观点，因为姥爷家并不是纯粹的无产阶级，如果学校要追踪三代，她的出身就是有污点的。很难说母亲那个才有的工人身份是否真的能够保护她不受迫害。正想着姥姥家是有房产和生意的，就听屋外有人问道：“大嫂子在家吗？”

吴文英听到屋外有人叫，忙开门笑道：“听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你这脆音儿第一声我就知道是玉妹她姑妈。快请进吧。”

玉妹见是大爷爷的小女儿，自己的堂姑妈到了，忙起身让座，说道：“雪娘儿，请您坐这儿。”

雪如手里拿着一条新蓝咔叽布裤子，说道：“看看，我这宝贝儿大侄女，多时不见，出落得一朵鲜花儿似的，看来，身高就打住吧，正合适了，一米六五，女孩子再高就长成电线杆子了。这身材比例也没得可挑剔。玉妹，你这也要感谢生在穷人家，一日三餐，淡饭粗茶。若是生在富人家，每天鸡鸭鱼肉的，湖吃海塞，一个小姑娘吃成大胖子，再漂亮的脸蛋儿也排不进美女的队伍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