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有彩衣侍母前
皇帝听人报说了后宫发生的事,坐在御书房一言不发,至少半个时辰一动不动。
太后遣人过来,那宫人说:“皇上若是不压一压,这宫里谁还当娘娘是娘娘。”
皇帝站起来:“去慈宁宫。”
他坐在肩舆上,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毫无表情。
太后看到他进来,一言不发,他也是一言不发站着,不敬不言。
两人对恃良久,太后先发话道:“还要人请你,真是我的孝顺好儿!”
她边言边挥手让人退下,只留了奉茶上来的刘嬷嬷。
皇帝道:“阿妈求仁得仁,无往不利,这不都是你想要的么?”
“谁让我难过一时,我让他难过一世,别以为我老了,便可以任欺任踩。”
“踩你?你是一国至尊,谁敢踩你?你的大皇儿在天有灵,天天看着你护着你的。”
“住口!你这个逆子,明明知道兄长至爱是谁,偏要与他争,与他夺,气没了他。你看你这个君王当得有多么窝囊,儿子追杀,一言不发,儿子逃逸,不闻不问,居然还万里遥遥将逆儿请回来。如今还给他娶下恶妇,越发的嚣张,重伤我宫里掌事嬷嬷,你很高兴是吧?可他也未正眼看过你,或许再未叫过你一声皇父了吧?儿已非儿,哈哈!”
皇帝道:“儿男还要拜母亲厚赐儿男一生苦难。在此求母亲仁慈,放过他们。那五月郡主绍华无辜,母亲,儿男给您叩首,求你,放过他们。”
他边言,边泪纵如雨,脱冠,跪将下来,叩首再叩首。
太后冷笑,笑声凄凉:“无辜,只要进了宫廷,再没有无辜之人!我的靖儿啊,你来看看,你的二弟怎样子作弄折辱我!呜呜,你把美人让给他,把江山丢给他,他如今有逆子仗腰子,就让娘亲在世间受苦受难,呜呜呜呜!”
那娘俩彼此对哭,无以复加的感伤,果然是母子连心,两个都会哭,都把对方哭得酸中茹苦,苦里掺涩,涩中伴辣,辣中几多疼痛。
“我的靖儿啊!你辣疼死为娘了啊!报负不得展,雄心不得施,被一个女人生生的闪了命啊,如今这逆子的逆子,又娶个妖孽凶障,望着老婆子的鼻尖骂,靖儿你快来接为娘走吧。”
“娘娘,娘娘不哭了,君上他走了。”
“走了?你怎么不早说?这个目无父母尊长的不肖子,戮瞎了我的眼睛,我见一次恨一次。”
“娘娘,老奴多句嘴,君上也是娘娘亲生的呢。“
“若非亲生无有此恨!连亲兄长他都不让。此子狼心狗肺,他那几子与他一般,无一好人,我大儿去得冤,他也休想得儿孙之福。”
刘嬷嬷疑惑:“君上的儿孙不就是娘娘的重子孙么。”
太后冷笑:“不缺那几个。“
她还有三儿,四儿,如今在她的关爱下,繁荣昌盛。三儿有二子,四儿有五子。
娘儿之仇,非死无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怨恨。没有人外传,不敢。
正月十五,元宵大节,宫中大宴,自然还是袁贵妃主持,皇帝的妃嫔,皆是些二五之货?非也,都知道聪明伶俐样貌好的人活不长。
太后第一个讨厌长得好的,第二个讨厌,会说话的会看脸色的。
自己擦粉怡然自得,不然后宫女人要活到四十岁都比登天难。
寂寞,空茫,无花亦无树的光秃秃的院子。虽然选秀而来都是官宦之家的女儿,懂些诗词歌赋,可略作消遣,然宫女侍宦不许识字,不准串言,人人皆如猫一般走路行动,笑无畅言无欢,着实的无趣。
这袁贵妃在这宫帏重幕之中能号令六宫,会是什么易与之辈。
此国有个规矩,妃嫔之子无继承大统之格,只要不是正位中宫之子,不分大小,无继承之格,所以不当皇后,即便害了太子,皇帝也轮不到自己儿子做,皇后是聘礼娶来的,妃嫔是选秀选来的,来路不一样生的孩子也区别巨大。
贵妃袁娘娘巴心巴肝了好多年,也没能当上太子的继母,现在基本上死心了,于是对沐红尘是很热情的。
热情到什么地步,后宫人与人之间须保持的三尺距离她全然无视,十分疼爱的近前给太子妃抿碎发,红尘年少,绒发飞长,她不用头油,不抹花粉,那软绒儿刺刺的,伴着落日余辉踏进灵雀台殿中,就象一个发光的仙子冉冉而至。
袁贵妃当着数十妃嫔的面站起来,欢喜上前,来拉她,又抿她发,导致她想来个颔首礼给众小妈也是不能够,只得尬笑着随她去坐了。
真的是,无花可赏的后宫,只有赏一赏这些花枝招展的妃嫔,她一排一排看过去,但见盘膝而坐的美人们,大多三十上下,也有新进的,也是二十出头了,最近一次选秀,就只留了几个皇子妃,以及其妾侍,后宫未曾留人。
沐红尘放下心来,只要比她大,敬着是应该的。
因后宫女子无有娱乐,便把全部心思花在穿衣打扮上,不但皆按品级大妆,其面妆细微处更是一变再变。
宫中铅粉虽附着自然,不易脱妆,但有气质的智慧女人是不用的,多自己用花沫珍珠粉各种药粉经多次漂淘,制成又细又提亮的药妆粉。
反正她们吃饱了也没事干,个别仙门弟子进宫反而看淡了修行,也没有什么进步,无非吃喝找人聊天睡好觉等皇上。
无宠的妃子过的也是比平民百姓和普通官员好的,皇家钱多,不在乎多那么几口子。
衣裳统制,按制配发,不寒酸,也不出挑,要穿好的,自己出钱,但这种大场面不能穿。
真如一滩死水一般!
沐红尘在皇子妃中看到了李丽霜,见她正看自己,便高兴地一指指殿外上方,又指灯,再指自己,李丽霜连忙点头。
夜宴之后,宫中有灯会,沐红尘出殿门,看到先出来的小可怜李丽霜正与两个丫头在等她,见面就问:“你怎么出宫呢?我是宫外进来的倒也方便。”
“走出去啊,难不成还土遁,过百十年再说。一会太子就来了,我们说好时辰的。”
“啊!那你还叫我?”
“连你男人也叫了,一起的,看灯赏月人多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