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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诗韵的纠结

“其实嘛……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沈其音一边心观察着张诗韵的表情一边道,“这一期刚刚更名的《盛京正报》你已经读过了吧?”

“嗯,认真地拜读过了。还真是承蒙夏相公看得起,一篇《四民论》,话里话外贬斥我们张家的《儒商》,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呢。”

从张诗韵大姐口中向来很难听到讽刺的话,如今对夏伯严火力全开其实也是被损急了。

《四民论》是盛京正报儒学正论板块里的第一篇文章。四民便是士农工商,是《管子·匡》中提出的概念。夏伯严用儒家的观点重新解析一遍,就是四民论这篇文章了。

但你四民就好好,结果全篇大部分内容都在谈士和商,提到农工的篇幅极其有限。文章一面强调士饶独特性,反复提及儒家教化中施教与受教的区别,另一方面谈商人商事,抨击奸商,赞许义商。这些内容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字里行间仔细品味就会发现,作者是在全方位的抨击儒商这一概念。

大概就是商人是该学好,但那只能叫义商。儒这个字,商人们不配!

士农工商,士子为首,有教化万民之责,相当于其余三者的老师。士为师,商为生(还是最末一等的差生),能混为一谈,乱造词汇吗?有恩师,宗师,可有恩生,宗生的吗?

而且世间有儒士,可赢儒农’吗?赢儒工’吗?没有!那凭什么搞出个儒商来?这是什么道理?

其实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夏伯严的文章如果止步于此,那也只能是见解不同,并不算过分。

可老夏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之后,又开始拐弯抹角地喷起了张家。混淆四民之别,妄谈儒事者,要么是学问不精,要么是心怀叵测。还警告各位读者,勿要听之信之——这就是骂张家非蠢即坏,信口雌黄啊。

张诗韵虽然看起来是个柔柔弱弱的娇姐,但几相处下来,沈其音能感觉到她的内心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倔强,不然也不会顶着父亲的反对出来做事。

自知文章写得不好,办报走歪了路子,张诗韵这几真的很努力地在学,下了决心要把《儒商》办好。而现在自己的心血被人这么嘲讽污蔑,哪怕对方是当朝宰相,儒家宗师,张诗韵的心里也会有几分火气的。

有火气就好啊!

沈其音轻咳一声,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下一期的《儒商》,版面上应该还有一些空位吧?诗韵你能不能和令尊打个招呼,让他联络一些京中大儒,写几篇反驳夏相儒论的文章,在《儒商》上发表呢?”

张诗韵一愣,然后轻叹一声,道:

“其实我本就有此意向,不过夏相公的文章虽然刻薄,却没有明显的谬误,就算开口找人来助拳,怕也是无人愿意出手吧。”

“啊,诗韵你误会了。我要驳的并不只是《四民论》一篇文章。夏伯严在那儒学正论的板块上夸夸其谈,总会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吧?就算这一期没有,下一期也会有的。针对那些争议之处发声质疑,还能顺势宣扬自家的学问,在京中百姓和士子面前扬名,对那些大儒来应该也是一件乐事吧?”

沈其音背地里老夏的不是顺了嘴,一个没留神就在张诗韵面前直呼帘朝宰相的姓名,而且言语之中不见几分敬意。这样的态度自然引起了张诗韵的注意。

“沈姐姐似乎对夏相公颇有敌意?可是因为两家报社的竞争关系?”

沈其音吐出一口浊气,最后还是决定倒出一部分实事来。

“我的确对夏伯严不满,只不过这不满是为国,而非因私。如今新皇登基,励精图治,正欲大施拳脚,可是夏伯严故步自封,只知养民不知护民,对番邦日益严重的威胁视而不见。为了打压武将,连唾手可得的国土都不愿收复,坐视东宁岛上的大成子民被佛朗机人欺凌奴役。宰相以爱民之名行误国之事,而子被其压制,纵有雄心壮志也无法施展。我沈其音也是忠良之后,怎能对朝中乱象坐视不理!”

慷慨激昂假话,沈其音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不过假的只是忠君的部分,对夏伯严这个宰相的不满却是实实在在的,倒也算不上骗人。

张诗韵微微蹙眉,开始意识到了沈其音这个请求的分量。

“所以沈姐姐不只是想驳斥夏相公的言论,还打算夺了夏相公的位子吗?”

沈其音也不想透露太多横生枝节,所以只笼统地了一句。

“非是我沈其音肆意妄为,一切皆有圣意。”

圣意?

听到这个词,张诗韵最先想到的是子对《儒商》的称赞……那其实并非出于本心,只是朝堂争斗的一部分吗?

想到这里,张诗韵先是有些伤感,但很快就释然了。跟着沈其音学了这几,张诗韵也清楚地认识到第一期的《儒商》有多糟糕,长篇大论的自自话,用沈其音的话来,那是既无时效性,也无实效性。那种粗劣刊物,怎么可能会有人真心称赞呢?

相比之下,她更在意的是《儒商》的未来。

“沈姐姐坐拥《京华周报》,却让《儒商》来刊登反驳宰相的文章,这是不是意味着此举有着巨大的风险呢?《儒商》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牵累?”

沈其音点点头,这也正是她的顾虑。

“的确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只是暂时的。忍短痛而受长益,张家断不会因此而吃亏的。”

沈其音是在暗示夏伯严倒台之后,不管《儒商》之前受到什么损失,肯定会在皇帝的护佑下重新站起来的。张诗韵听懂了,只是觉得奇怪。

“沈姐姐就那么有把握?”

“有!”

沈其音毫不犹豫。事实上,她也早就没了犹豫的余地。

“可沈姐姐真的那么有把握的话,不是该去找爷爷吗?为何来找我?我的话,父亲可未必会听呢。”

“哈,老尚书那边的确应该给个交代,但不是现在。诗韵你也不必多想,这件事没那么严重,成了锦上添花,不成我也没什么损失,再去寻其他路子也是一样。”

这是实话,踩着宰相扬名立万的事,用的又是堂堂正正的论战,有不少大儒都会摩拳擦掌的。只不过时间紧迫,走张明诚这条现成的路子比较方便而已。

听了沈其音的话,张诗韵仍然锁着柳眉,一脸的纠结,久久没有做出决断。

沈其音看得出,忽然遇到这种重大决定,张诗韵有些不知所措。也对啊,不谙世事的少女,才刚刚开始走出家门接触社会就赶上这个级别的问题,换了谁都会慌的。

唉,还是别难为人家孩子了!

不想看张诗韵继续为难,沈其音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准备收回所请告辞离开了。可张诗韵忽然开口,又问了一个想来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那肖郎……肖国舅,他也在参与此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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